从源州到京城,平常人至少得以车马行上三个月,丁土却只花了半刻钟。
刚复活的前几天,卫小歌万万没猜到,眨眼间她竟到了大魏京城。
打死了看守的嬷嬷,她奔离了这间叫做畅乐阁的楼子,极力隐藏行迹,向着曾经住过的废园而行。
京城很个很麻烦的地方,尤其前段日子刚换了皇帝,京城夜间不但宵禁,并且防守十分严密。此刻天色已晚,四处除了巡逻的军士,不见半个人影。
如今修为倒退数年,她还真有些担心会被某个内窍头目察觉。
到达荒废的园子,没有人打理,杂草早已长得齐膝。她向四周瞧了瞧,仔细聆听,并未听到任何声息。
上回有几名恶乞丐前来偷盗,不过这会儿园子里除了些简单的家私,空无一物,想必偷无可偷。
奔入曾经住过的院落,卫小歌略略施展了风卷术,清理了灰尘,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地琢磨着,仿佛有一个地窖存着些没运走的银子,倒不用她冒险去当头上戴着的几样首饰。
这一觉睡得昏死过去,晨间她猛地睁开眼,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呆滞了半晌,她慢吞吞地起身,打了些井水烧了梳洗,随即便一个一个的地窖寻过去。果不其然,其中有一个角落里最隐蔽的地窖中,藏着不少银子。
堆了大半库。
金子值钱,因此早运走了,而银子占地方,还有三十万两实在拿不走。那时万人屠曾说,留在废园,往后谁若是落难没钱使了,可前来取用。
“不知他是否会猜到,落难的人是我。”卫小歌苦笑了一声,取了几十两银子放入荷包中,便出门寻吃食。
附近有几家熟悉的食铺,她一口气买了两天的食物,又添了两身没那么扎眼的衣裳,外带一个能挡住面孔的帷帽。
自己这副面孔是京城高官的女眷,虽然未必很多人都认得,但是略作遮挡总是好的。
回到废园,她好好地舒展了一下不知多久没有怎么动的筋骨。在畅乐阁居住,每天得装中毒没真气,因此连拳都不能打。
这具新的身体姓王,只晓得属于被发卖的官妓,终生都是乐籍,其他一概不知,也完全无法向服侍的人打听。
没有正当户籍大白天走阳关道出城门,并且通脉期巅峰的修为,就算有法术相助也无法偷偷摸出京城。
京城不同他处,无法拿银子买现成的户籍,卫小歌干脆懒得想那么多,足不出户,潜心修炼。
多一点修为便多一份自保的能力。
虽不用再做其他的垃圾任务,但是迟早还得面对长贵。
如果他将脖子伸过来求死倒罢了,可是万一耍什么新花样折辱人,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长贵早非吴下阿蒙,长年征战,身手高明不提,对修炼一道的领悟力极其之高,按照凌云子的说法,与知微相当,平生仅见。
如此聪慧的长贵为何心性如此奇异?
卫小歌想不明白,难道是脑袋太好用的副作用,想左了便会厌世。不是毁了自己,就是毁了这世界。
如此安安稳稳过了大半个月,这天她刚吃过晚饭,在废园中走动,不料耳边却传来衣袂飘飞之声,正是冲着自己这方向。
修为没有从前高,耳朵也不如从前好使,她来不及躲藏,站定了脚步,静静等候。
夕阳还未落山,璀璨的红霞余辉中,一名高大威严的紫衫男子如长空鹰击似的,从天而降。
卫小歌顿时呆滞,仿佛整颗心停顿了数秒,几乎窒息而亡。
为何是万人屠?
除了静心修炼,这名她朝思暮想的男子,蓦地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或许是没料到是一名年轻的少女,万人屠略怔了片刻便道:“你这小姑娘,为何私闯他人宅邸?”
卫小歌定定地瞧着万人屠,心中痛楚不堪,纵使相见,却不相识
不过,万人屠既好生生的,不见有任何伤势,为何不与自己通消息,也不去源州?
或许是对他十分熟悉,卫小歌却感觉万人屠的面孔下,藏着无尽的萧索伤痛,让人恨不得潸然泪下。
愣了半天神之后,她才说道:“我无家可归,见此地无人居住,便稍稍落脚。”
“此地乃是我荒废许久的旧居,夫人过世后便想着来瞧瞧。”万人屠点点头,不知为何,原本显得有些不愉的面孔,稍稍缓和了少许。
原来他已知道自己死了卫小歌垂着头,“我实在是无处可去,还请这位前辈收留一些日子。”
“此地不许旁人进入,你自去吧!”
哪里舍得就这么走了,卫小歌忙道:“我乃是犯官家眷,被发卖后私逃,可现今京城盘查甚严,出不得京。”
万人屠露出一丝不耐,“我又不认得你,你这小姑娘如何对我说这等私密之事,你出不出得了京,不关我事,自己想办法。再不走,我便将你扔出去。”
还是这般混蛋卫小歌咬了咬牙,万人屠一向如此,没多少同情心,也从不爱管闲事的人,将自己轰走理所当然。
尤其是,他到此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睹物思妻,哪里愿有旁人打搅。
不过,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说自己这副模样,与原来的样子十分相似,至少万人屠会略略动容,可是他却皱着眉,仿佛在看一只碍眼的流浪猫狗。
若是按照往日,她万万不会求人,立刻便卷了包袱躲到其他地方,然而此刻哪里舍得离开。
即使对方已百般不耐烦,似乎立刻就要将她一脚踢出去,她却死皮赖脸地站在原地。
带着一脸的可怜样,卫小歌软言央求,“还请前辈宽容数日,待我寻到其他藏身之所,再行离开可好?”
万人屠上下打量了卫小歌几眼,忽然晒笑了几声,满脸鄙视。
“你这小姑娘一直盯着我瞧,别是见了个修为高的前辈,便起心赖上吧!我心中只有已故的夫人,看在你是个姑娘家,不欲下重手,还不赶紧走。”
卫小歌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这自恋狂难道是个女子就得对他倾心?
可是,瞧着他那张暗藏痛楚的面容,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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