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这么防着我。”秦三川扔了颗木糖醇放进嘴里嚼着,朝身后晃了晃,“小美女,要吃么?”
杨黎小朋友有点犹豫。
小姨曾经告诉她,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
可是看小姨和这个叔叔说话的样子,好像也不能算是陌生人啊。
她甩了甩小短腿,口不对心的摇头:“谢谢叔叔,我不吃。”
秦三川笑了一下,夸她懂礼貌,没在继续说。
“干这个生意怎么样?”他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车流,状似无意的问道。
吕舒馨停下车,等红灯,“一般吧。”
“朝阳幼儿园的学费可不便宜。”
“恩。”
两厢无话,直到信号灯由红变绿,吕舒馨换了挡,继续开。
目视前方,时不时的看一眼车前镜,很熟练。
“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出来之后。”
“不错,学的挺快。”
“恩,还行。”
杨黎小朋友可不干了,她插嘴道:“我小姨可以开的很快很快,跟飞机一样快!”
秦三川失笑,转过头去说:“是嘛,小美女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杨——小——黎,杨就是咩咩叫的羊,小是大小的小,黎是是一种水果。”杨黎小朋友跟着小姨一起拉过好多个座儿,也有人看着她可爱逗着她说两句话的,不过她牢牢记着小姨的话,坚持摇头不说话。
可是这个叔叔好帅啊。
而且她好像在家里看到过这个叔叔的照片,就在小姨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那个柜子里,有她上学期得的奖状,折纸比赛第一名的奖品小笔记本,还有小姨的一些重要的东西,再有就是那张照片了。
“你是警察叔叔对不对?”杨黎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我认识你,你是警察叔叔!”
“杨小黎!”吕舒馨皱着眉轻嗤。
杨黎小朋友朝秦三川吐了吐舌头,对方对着吕舒馨做了个一个其丑无比的鬼脸,逗的杨黎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到了。”吕舒馨把车停在路边。
秦三川点点头,按开了安全带,手中把木糖醇罐子摇的哗啦啦响。
“警察叔叔,你能帮我找我的爸爸妈妈么?”
小姨说了,车开着的时候不能离开儿童座椅,车一停下她就扑倒了副驾驶的靠背上,小心翼翼的看了吕舒馨一眼,眼睛顷刻间红成了兔子:“我爸爸妈妈不见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程老师说警察叔叔可以帮我找人的,你帮我找找好不好?”
“小黎,小姨不是跟你说了,你爸爸妈妈去国外了吗?程老师是不是也说过,不要麻烦别人?不要耽误叔叔的时间。”
小姑娘的金豆子一下就落了下来,“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连声音都没听过,小姨你肯定再骗我对不对?他们不要我,就因为我是个女孩——”
“小黎!”吕舒馨皱眉,她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今天突然间这么活泼了,在家里也不见她有这么多话跟她说。
小姑娘被小姨的火气吓到了,哭的更凶了,好像天都塌了似的,吕舒馨心里淡淡的后悔,想要去安慰一下,可是她好像天生就不是很会安慰人。多次伸出来的手又放下,无奈的叹气。
“好了好了,小黎乖,不哭了,你得先告诉警察叔叔,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呀?”秦三川搂着小黎一拖,把她放在自己怀里,小女孩看起来应该三四岁的样子。微微有点婴儿肥,身上也肉肉的,还挺沉。
小黎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样的,每次她问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小姨都不是很高兴,久而久之她问的也少了。可是程老师说了,警察叔叔是最可靠的,有困难就要去找他们。
女孩的眼泪好像流不完似的,没一会功夫就把他的开司米哭湿了一片,秦三川第一次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心都有点揪了起来,“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小黎,坐回去,我们回家。”
“我不要!”小黎大哭着,“我要让警察叔叔帮我找爸爸妈妈!”
小黎转了身,踩着秦三川的大腿站起来,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我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警察叔叔你帮我找找他们”
吕舒馨叹气,妥协,“小黎,听话。”
“我听话爸爸妈妈就会来陪我过亲子日么?”
吕舒馨语塞。
“我试试吧,如果他们能回来的话,就让他们陪你。”
小黎的哭声像变魔术一样的停了,她从秦三川怀里探出头来,“真的么?”
“恩,小姨什么时候骗过你。”
杨小黎歪着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吕舒馨终于长出了口气,“回去做好,你把叔叔的衣服都弄湿了。”
“警察叔叔,对不起。”乖乖认错才是好孩子。
秦三川摸摸她耳朵两边的小辫子,“没事,听你小姨的话,回去坐好。”
“走了。”秦三川拉开车门下去,站在马路上冲杨黎挥挥手再见,银灰色的比亚迪飞速驶离,好像躲避着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
秦三川看了一眼车牌号,记在心里,招手打了一辆车回去青柳路。
他的车还停在那里。
晚上吕舒馨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小黎哄睡着了,从她的小房间出来的时候,汪云正在客厅看电视,手里拿着一颗火龙果啃着。
“小黎睡着了?”
“恩,”吕舒馨点头,随即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火龙果上。
对现在的她来说,北方的火龙果算是高档品。
汪云冲她暧昧的挤挤眼:“亮子哥今天送来的,还顺便帮忙把电视给修好了,厉害吧。”
吕舒馨点点头敷衍她:“厉害,可是你手上那个链子是怎么回事,也是郭亮送你的?”
她指了指汪云手腕上那根细细的银白色手链,像是铂金。
“怎么了,吃醋了?”汪云打趣她:“你放心,不是亮子哥送的,他那点儿心思,瞒得住谁。”
吕舒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谈恋爱了?”
汪云脸色一变,眼神闪烁:“没有”
“谁?”
“哎呀好啦好啦,”她本也没想瞒着吕舒馨,便说道,“不算是男朋友吧,但是他在追我。”
“高几?哪个班的?”
汪云摆摆手,“才不是我们学校那些白斩鸡呢。”
“社会上的?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舒馨姐你查户口啊!我还没答应他呢,我还得再考验考验他”
“你今天高二了!”吕舒馨打断她:“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你上了大学要怎么谈恋爱我不管你,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我就是要好好学习才认识他的呀,他还能帮我补习呢!”
不是学校的学生,还能帮她补习
吕舒馨有些不敢相信,“老师?”
“哎呀我不跟你说,我回去做作业了,这周末要模拟考呢!”
汪云也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哐啷一声关上了门。
这间房子是汪云的奶奶留下来的,a市最乱的城中村之一,上个月还发现过尸体,警察都不爱来。
一室一厅,她把小书房改了一下,给汪云当书房,她平时都住校,只有周末回来住。
卧室给小黎睡,她自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老旧的沙发,躺下去响的厉害,每一声,都刺痛着她的神经。
客厅里除了一台大屁股的十四寸电视之外,只有一个老柜子和一个就沙发,家里的杂货堆放在角落,有点像秦三川当时租下的那个小单间。
夜深了,吕舒馨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梦里,无数的人出现在她梦里。
断断续续的片段,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最长的一个片段,是她去自首的那一天。
秦三川带她去的。
她求他,能不能让她见一面亲生父母再去自首?
他不说话,就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抽,最后说:“走吧,早点进去早点出来。”
法庭念着她有自首情节,主动向警方交出了粉钻奥戴尔之眼,也把吕氏这些年的账目明细都交了上去,判了她五年。
狱中表现良好,减刑两年。
狱警在她面前打开大门的时候,她有点不敢往外看。
终于咬了牙看过去,失望之余也有些释然。
还好他没来。
出狱的这大半年来,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为了养孩子而奔波,挣扎在生存线上,可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
不用去担心警察什么时候来,不用面对家里那一家子债主,
当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
当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
她的心才落了地。
每天为了小黎的学费发愁,为了应付小黎每天问她爸爸妈妈去哪儿了,这样的日子有一点点累,但是挤满了她所有的生活。
她可以很名正言顺的不去想起他。
“小姨。”杨黎突然打开了门。
屋子里很黑,她什么都看不清。
“其实你就是我的妈妈对吗?那个警察叔叔,就是我爸爸,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