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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风雪宜哉

书名:剑来  类别:玄幻小说  作者:烽火戏诸侯 || 上一章剑来最新章节列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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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雪时分,尤为酷寒。

    要么是官道上的道路泥泞,要么是僻静小路上的积雪深厚,踩在其中,沙沙作响。

    而且根据书简湖几位地仙修士的推算,今年末,书简湖广袤地界还会有一场更大的雪,到时候除了书简湖,那场百年难遇的大雪,还会囊括石毫国在内的几个朱荧王朝藩属,书简湖修士自然乐见其成,几个藩属国恐怕就要遭罪了,就是不知道入冬后的三场大雪,会不会无形中阻滞大骊铁骑的马蹄南下速度,给立国以来第一次采取坚壁清野策略的朱荧王朝,赢得更多的喘气机会。

    只是这些天下大势,与山头稳固的修士日常生活,似乎关系不大,毕竟“天下”又有山上山下之分。

    在灵官庙主殿内,曾掖去周边拾取柴火,点燃了一堆篝火。

    陈平安还是身穿一件厚实棉袍,跟在青峡岛没两样,只是不再背剑,而是以裴钱“开创”的刀剑错样式,将一把自制竹刀,一把购自池水城猿哭街的那把大仿渠黄剑,悬佩在腰间一侧。

    两人吃着干粮,此次游历,是曾掖生平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比起沉默寡言的陈平安,少年心性的曾掖,难免有些雀跃,过个关隘,向石毫国边境士卒递交青峡岛祖师堂颁发的谱牒,都能让曾掖倍感新鲜,只是不敢流露出来,陈先生的心事重重,曾掖又不是瞎子,这点人情世故,曾掖还是有的。

    两人几无言语。

    陈平安吃过干粮后,开始摊开一幅石毫国州郡堪舆图,如今石毫国南方版图还好,只有稀稀疏疏的大骊铁骑斥候骑军游曳其中,陈平安和曾掖就见到过两次,但其实尚未被战火波及的南部,也已经出现了乱世迹象,就比如两人身处的这座灵官庙,就是个例子。

    这是一座久未修缮的老旧灵官庙,稍显破败,根据附近乡民的解释,掌管香火的老庙祝在今年入秋时分去世了,县衙那边本该选出个新庙祝,一般来说,只要人选身世清白,又有个谱牒在身的道士老爷帮忙签字,州郡那边都会点头,这点芝麻小事,根本不用麻烦京城礼部,可是大骊蛮子一来,世道乱得很,就顾不上了,毕竟老百姓逃难,事后返籍回乡,朝廷不会怪罪,可庙祝这种鸡肋职务,却跟县令老爷差不多,担着“守土有责”四个字,所以县衙原本属意的两个人选,哪怕县衙那边退让了一大步,私底下明言,不用两人自己花钱去跟县中某位高高在上的谱牒道爷打点关系,依旧不愿意上任,就这么一拖再拖,估计等到已经围住石毫国京城的大骊蛮子,腾出手来,再往南走,这座本就香火寥寥的灵官庙,明年的香火就算是彻底没着落了。

    乱世之中。

    老百姓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上入庙敬香一事,自己吃饱了,才好计较泥塑的神仙老爷吃不吃得饱,这是人之常情。

    陈平安将那只竹箱交予曾掖背负,里边搁放着跟青峡岛密库房赊账而来的那件鬼道法宝,“下狱”阎罗殿。

    至于俞桧后边拜访青峡岛,将那座仿制琉璃阁的上乘灵器主动卖于陈平安,给陈平安暂时收在了咫尺物当中,十二间能够温养鬼将之流的屋舍,当下都住满了魂魄相对饱满完整的阴灵鬼魅,除了其中一间,其余十一头阴鬼,皆是生前中五境修为仍是死在炭雪手下的练气士,戾气相对较重,执念更深。

    曾掖虽然修行资质平平,又性情鲁钝,却是个手脚勤勉、眼里有活的高大少年,离开书简湖,这一路北上,曾掖没少做事情。

    不过陈平安也不是那种习惯锦衣玉食的谱牒仙师,并不用曾掖服侍,所以像是师徒却无师徒名分的两人,一路上走得融洽自然,此次过关进入石毫国,需要拜访四十个地方之多,涉及石毫国八州、二十余郡,曾掖比较头疼的地方,在于其中半数地方位于石毫国北部,兵荒马乱,说不定就要跟北方大骊蛮子打交道,只是一想到陈先生是位神仙,曾掖就稍稍释然,贫苦少年自幼被带往书简湖,在茅月岛长成少年,以前从未跟随师门长辈出来游历,没有尝过“山上仙师”的滋味,对于朝廷和兵马,还是带有一丝先天畏惧。

    看似幼稚,实则在陈平安看来,这才是对的,不然遇上了那支来自遥远北方的陌生铁骑,误以为是宝瓶洲中部版图的那些寻常兵马,一旦起了冲突,别说是曾掖这么个下五境修士,就是一位足可在石毫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丹地仙,都要在大骊铁骑那边碰壁,说不定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关于此事,陈平安没有刻意提醒曾掖,许多看似粗浅的道理,到底还是要亲身经历过,才会深刻,最少也该亲耳闻亲眼见。

    曾掖开始修行,以陈先生传授的那门仙家秘术,呼吸吐纳,勤能补拙,越是一穷二白的野修出身,越能够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缘。

    陈平安如今修心不易,修力一事,自然凝滞不前,拳法剑术与汲取灵气的修道,三者皆是如此。

    陈平安便站起身,跨过门槛,来到灵官庙主殿外,微微皱眉。

    有句流传颇广的村野老话,叫一人不住庙,两人不看井。

    老百姓未必真正懂得其中玄妙,可是修道之人,感触会更深。

    当一个人的心扉屋舍中,善念如树倒猢狲散,杂念、恶念便鱼贯而入,反之亦然。

    推及寺庙道观这些原本香火兴旺的场所,也差不多,原本是鬼怪敬畏的神祇坐镇、规矩之地,一旦没了香火,灵气流散,更容易惹来鬼魅阴物的觊觎和窥探。

    许多文人的读书文武两庙,也多是如此。

    其实书简湖青峡岛的一个供奉玉牌,根本不用担心那些可能会出现的小麻烦,再者石毫国由于临近野修遍地的书简湖,对于许多在其余小国版图上匪夷所思的奇人异事,大多见怪不怪。只是陈平安坚持如此,苏心斋与其余九位阴物,也就只是嘴上碎碎埋怨几句而已,甚至不像是埋怨,就像是在跟一位长辈撒娇差不多。

    在一个黄昏时分,一鬼两人,来到了那座黄篱山的山脚小镇,上山之前,陈平安虽然说不乐意花钱,还是买了一袋子桂花街麻花,什锦夹馅,最贵的一种,分给苏心斋和曾掖,确实酥脆香甜,吃了几口后,陈平安竟是转身又去买了两大袋子,趁人不注意,偷偷收入咫尺物当中,见着了苏心斋的笑脸,陈平安视而不见。

    看守黄篱山山门的两位修士,是两位资质不太好的下五境弟子,一老一少。

    当陈平安拿出那块灵气盎然的青峡岛供奉玉牌后,又大致说明来意后,两人大惊失色,竟是根本没有半点想要通报的想法,直接就领着三位往山上走去。

    关于苏心斋的身份以及那两件事,陈平安没有向黄篱山隐瞒。

    老修士其实是记得苏心斋这个名字的,毕竟她当年是黄篱山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只是那场山下惨事,让黄篱山非但没有半点问罪的念想,反而还曾主动派人去往书简湖素鳞岛,与那位身为龙门境老神仙的祖师赔罪,当然也有“逢凶化吉、变坏为好”的心思,想着与素鳞岛攀扯上点关系,也好在黄篱山山头树起一杆旗帜,震慑那些远远近近的仇家门派。只是素鳞岛当时就没让黄篱山修士走入山门,半点颜面都没有,好在那位修士返回黄篱山后,私底下,故意放出一些模棱两可的风声,还算是给自家师门带来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所以听闻是一位青峡岛的供奉现身造访,老修士哪里敢怠慢。

    黄篱山师门老祖很快从府邸走出,带上几位山上掌权的修士,亲自接待这位高不可攀的陈大供奉。

    对于石毫国而言,书简湖千余岛屿,数万位桀骜不驯的野修,其中百余岛屿都需要牢牢记住名字,在这之中,又有青冢、粒粟、天姥在内十余座大岛屿,必须死死记住,至于出了一位元婴老祖截江真君的青峡岛,那更是最山什么,将狐皮符纸取回,收入袖中。

    身前唯有恢复本来面貌的女子阴物。

    陈平安问道:“真不愿意活在狐皮符纸当中?即便有那周天大醮和水陆道场,投胎转世一事,还是……”

    苏心斋已经摇头,“我不后悔,半点都没有。”

    她后退数步,对着那个面容惨白不比阴物好到哪里去的账房先生,嫣然而笑,施了一个婀娜多姿的万福。

    她转过头,先对眼眶湿润的曾掖笑道:“傻小子,以后跟着陈先生,好好修行,记得一定要跻身中五境,再成为一位地仙啊!”

    曾掖使劲点头。

    然后她望向陈平安,轻声道:“愿陈先生,心想事成,无忧无虑。”

    陈平安沙哑问道:“再考虑考虑?”

    苏心斋又道:“愿陈先生,与那位心仪的姑娘,神仙眷侣。”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抱拳,“愿与苏姑娘,能够有缘再见。”

    苏心斋满脸泪水,却是开心笑道:“千万千万,到时候,陈先生可别认不得我呀?”

    陈平安轻轻点头。

    苏心斋微微歪着脑袋,凝望着年轻人的那双眼眸,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在撒谎,最后蓦然而笑,“哈,才发现原来我们的陈先生,英俊极了。”

    陈平安挤出一个笑脸,颤颤巍巍,伸出大拇指,“这位姑娘,眼光不坏。”

    苏心斋再无执念,点点滴滴,开始魂飞魄散,如一幅仕女画卷,燃烧殆尽,灰烬飞散,重新归于天地间。

    陈平安与她挥手告别。

    曾掖掩面而泣。

    最后陈平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走了。”

    曾掖耷拉着脑袋,微微点头。

    陈平安轻声道:“如果真的有那么喜欢苏姑娘,既然这辈子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喜欢她,没关系,以后数十年百余年,哪怕找遍人间,你都要去再见她一次,大声告诉她,自己喜欢她。如果百年不够,那就努力成为一位与天地争长寿的地仙,只要到时候还喜欢着她,一边勤勉修道,一边远游万里,寻她千年又何妨。”

    曾掖猛然抬起头,哽咽道:“可是我资质差。”

    陈平安沉声道:“曾掖,在你没有付出远远超乎常人的努力之前,你根本没资格说自己天赋不好,资质差!这种话,你跟别人说一千遍一万遍,我都不管你,但是在我这里,你只要还想跟着我修道,那就只能说一次!”

    曾掖怔怔出神。

    陈平安率先挪步,对曾掖说了最后一番话,“我在山门口那边等你,在那之前,我会去跟黄篱山修士道别,你就不用跟着了,有些心里话,你可以一个人留在这边,至于要不要说出口,无所谓,能不能真正长久记在心头,那才是你有多喜欢苏姑娘的证明,但是说句你当下可能不太愿意听的言语,就算你几个月,或是几年后,喜欢上了别的姑娘,我不会因此而看轻你曾掖,但是如果……如果你能够始终记住苏姑娘,我一定会高看你曾掖!”

    陈平安将曾掖一个人晾在那边,独自返回,去跟黄篱山修士致谢告别。

    缓缓下山。

    坐在山门处的底部台阶上。

    转头望去,一位高大少年正在奔跑下山。

    ————

    石毫国一座州城权贵扎堆的松鹤街上,有座门槛极高的马氏府邸,本就是一等一的郡望大族,后来又因为生了个比皇亲国戚还要金枝玉叶的好女儿,使得家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偌大一座州城内,极有声望,便是那位一向清高倨傲的刺史大人,逢年过节,都会次次主动派人去马氏府邸做客。

    年关时分,这天清晨,马蹄阵阵,响彻在青石板大街上,有三骑早早入城来到这条松鹤街。

    由于战火已经蔓延到只隔着一个州的石毫国中部地带,今年的年关,松鹤街不再如往年那么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三骑纷纷下马。

    一位神色萎靡的年轻男子,身穿一件青色棉袍,却学那游侠悬佩刀剑。

    身边两位牵马的男女,女子身姿曼妙,可惜头戴帷帽,遮掩了容颜,还有一位背负竹箱的健硕少年。

    门房是位穿着不输郡县豪绅的中年男子,打着哈欠,斜眼看着那位为首的外乡人,有些不耐烦,只是当听说此人来自书简湖青峡岛后,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立即低头哈腰,说仙师稍等片刻,他这就去与家主禀报。那位门房快步跑去,不忘回头笑着恳请那位年轻仙师莫要着急,他一定快去快回。

    府邸广阔,约莫半炷香后,大汗淋漓的门房,与一位双鬓霜白的清瘦儒雅男人,一起急匆匆赶来。

    两人身后,步伐不急不缓却半点不慢的老人,家塾先生模样。

    帷帽之下的女子,早已热泪盈眶,只是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开口说话。

    陈平安掏出那块玉牌,那位老先生接过手,正反两面,皆仔细端详一番,毕恭毕敬递还给陈平安,轻声道:“不知供奉仙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马氏家主按耐下心中惊喜和敬畏,赶紧邀请远道而来的青峡岛一行三人,进入自家府邸。

    马氏家主原本还想要大开仪门,以示诚意,给那个年轻仙师婉言拒绝了。

    陈平安按照与这座马氏府邸,当年那位光耀门楣的嫡女,早早商量好的那套措辞,与这位年近半百却保养得体的家主,开门见山道:“马笃宜在书简湖,最早本是松风岛修士,投在一个名叫邵洞天的老修士门下,根本无望大道,后来马笃宜另有机缘,真正得以在修行一事上登堂入室,有幸与我同脉,如今算是我的师侄辈,所以我此次出门游历,就专程前来你们马氏看看。”

    这番话,身为客人,其实说得很不客气,居高临下,很符合一位书简湖修士的语气,也符合石毫国上一说,问与答,其实都不重要,不然吃相就会难看,仅此而已。

    父女、母女之情的疏远,也许是马笃宜离家太多年,在松风岛修行不顺,让老祖师大失所望,至死才五境修士,一直无法离开书简湖返乡探亲,于是双方距离太远,也许是父母觉得与女儿变得身份悬殊了,或许是家族子嗣香火兴旺,承欢膝下的子女,自然会比“远嫁”出去的女儿,更讨长辈欢喜……原因可以有千百种,可事实只有一个。

    在这会儿,外人说任何言语,都只会是在心坎上动刀子,说一个字就痛一个字。

    所以陈平安在一次停马间隙,以眼神暗示曾掖,让这位忍不住打算开口安慰几句的质朴少年,不要说什么。

    陈平安没有收起马笃宜所寄居的那张狐皮美人符纸,由着她骑马散心,跟随他们去往下一处。

    过了两天,曾掖开始眼神变化,而容貌、嗓音则毫无异样,不过人之眼眸,是相貌灵性集聚所在,很容易影响到别人对整个面相的观感。

    马笃宜终于不再失魂落魄,大概是觉得曾掖当下的状况,比较有意思。

    那是一个青峡岛杂役阴魂,开始附身曾掖了,与寻常山泽野修擅长的“请神上身”、“开门揖灵”,还是不太一样。

    至于其中的真正门道,马笃宜当然看不出深浅。

    临近一座乡野村庄。

    见到了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妪,衣裳素洁,哪怕有些缝补,仍然不会给人破败之感。

    她正从溪畔捣衣而返,挽着只大竹篮,步履蹒跚。

    这对于一位上了年纪的乡野老妪而言,并不容易。

    人生世事多磨砺,把清贫苦日子过得没有太多怨言,已经殊为不易,穷人想要过得像是个有钱人,是登天之难,可想要过得自在从容,更难。

    “曾掖”翻身下马,踉跄前奔,跑到老妪身边,扑通跪地,只是磕头,砰砰作响。

    老妪一脸茫然,赶紧放下竹篮,顾不得刚刚清洗出来的衣衫,会不会沾染地上泥浆,蹲下身,有些吃力,想要将这位陌生少年搀扶起来,以陈平安与马笃宜都听不懂的乡音着急询问:“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

    当天夜幕里。

    老妪屋舍里,多出一位狐皮符纸美人,里边却其实住着一位男人。桌上放着一位离去之人留下的一堆神仙钱,灵气足够他维持二十年。

    为老妪送终,尽量让老妪颐养天年,还是可以的。

    在客人远行后,老妪与这位离乡太多年的“孙儿”,相互握着手,对坐而泣。

    乡野小路上,依旧是三骑离开。

    曾掖还有些神魂摇荡,必须缓缓呼吸吐纳。

    三骑缓缓而归。

    马笃宜突然开口道:“老妪是个好人,可得知真相那会儿,还是不该那么跟你说话的,以命偿命,道理是对的,可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平安摇头道:“我觉得应该这么说,这么说才对。”

    马笃宜突然冷哼一声,满脸懊恼道:“你瞧瞧,一位乡野老妪,都比我那狠心的爹娘念旧!”

    陈平安转头笑道:“气死了吧?不然回去州城,我帮你要回那笔神仙钱?再帮你骂你爹娘一顿?老规矩,你来斟酌文字,我来开口说话。”

    悠哉悠哉骑在马背上的马笃宜,朝那个账房先生呸了一声,“休想!果然是个猪油蒙心的账房先生,就想着能挣一点是一点。”

    陈平安哈哈大笑。

    马笃宜突然笑道:“知道为啥我爹娘要给我取这个名字吗?因为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产婆言之凿凿,说肯定是个大胖儿子,结果我生下来后,守在门外的爹一听说是个闺女,立即傻眼了,气得直跺脚,直接走了。只是最后还是气呼呼走回来,我娘亲当年经常对我说,你爹啊,见着了我第一眼,粉雕玉琢的,一点不像寻常那些丑兮兮的孩子,长得特别好看,我爹立即就乐开怀喽。对了,知道为啥叫‘笃宜’吗?问你话呢,陈大先生!”

    陈平安笑了笑,摇头。

    马笃宜像那自己年幼时厌烦至极的家塾老夫子那般,摇头晃脑,道:“天资既高,辅以笃学,心手相应,独步大道,宜哉!”

    陈平安问道:“不是‘独步当世’吗?”

    马笃宜捧腹大笑,“好嘛,陈夫子,给我揪出狐狸尾巴了吧?!”

    陈平安无奈道:“行行行,就你聪明。”

    马笃宜转过头,柔声问道:“陈先生,对我们这样,为了什么呢?”

    陈平安松开马缰绳,双手抱住后脑勺,喃喃道:“是啊,为什么呢?”

    马笃宜痴痴看着那张消瘦的脸颊,无关男女情爱,就是瞧着有些心酸,一时间竟是连自己那份萦绕心扉间的伤心,都给压了下去。

    只见那棉袍先生收回手,一拍掌,“有答案了!”

    马笃宜一脸好奇。

    腰间刀剑错的账房先生,这一刻,难得如此眉开眼笑,“宜哉!就是宜哉嘛!”

    马笃宜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嘴上却说,“什么狗屁答案。”

    陈平安双手笼袖,道:“再发牢骚,小心把你收起来。”

    马笃宜可半点不怕,浑然不当回事,“下一处,是哪儿?”

    陈平安笑了笑,眯眼远眺,轻声呢喃,“反正都在人间。”

    马笃宜蓦然高声道:“宜哉!”

    陈平安笑着附和道:“善。”

    马蹄远去那鸡鸣犬吠的乡野村落。

    今年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场鹅毛大雪,不期而至。

    风雪夜深。

    早已远离村庄。

    马笃宜是那阴物,丝毫不惧大雪,还有那闲情逸致,朗诵名家诗词,说那大雪如飞鸥,转盼已见平檐沟,村深出门风裂面……

    陈平安骑在马背上,多次环首四顾,试图寻找能够躲避风雪的栖身之所,忍不住颤声埋怨道:“哪里是风裂面,分明是要冻死个人……”

    马笃宜笑嘻嘻问道:“陈夫子,这会儿,还宜哉不宜哉了?”

    陈平安没搭理她,从坐在马背变成站在马背之上,尽量远望四周,片刻之后,终于发现远方某处,依稀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陈平安皱了皱眉头。

    三骑这段路程,属于原路折返,先前一路所见景象,陈平安默记在心,本不该有此光亮才对。

    就在陈平安打算挨着风雪如刀割的酷寒,继续赶路,绕开那些依稀灯火。

    却发现那点点亮光似乎在缓缓偏移,如果不出意外,最终灯火与三骑,会在道路前方汇聚。

    陈平安反而心安下来,这种天气,能够盯上自己的,并且相隔如此之远,还可以伺机而动,多半不是什么劫匪草寇,可若真是山泽野修,或是精怪鬼魅,倒也省心了。

    天大地大,有些时候,活命都未必容易,唯独找死最容易。

    马笃宜有些担心,她终于察觉到远处的异象,轻声问道:“陈先生,咱们要不要绕道而行?”

    陈平安淡然道:“不用。”

    马笃宜愣了一下。

    直到这一刻,离开书简湖后,大概是习惯了那个最好说话的账房先生,马笃宜才记起,其实这位陈先生,只要他觉得不用好说话的时候,那就真要比谁都不好说话了!平凡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71812.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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