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比老寿星还长。”宝钗接过,叫:“抱过哥儿来,谢谢大妈,但愿将来都如大妈的金口。”秋纹进来说道:“大太太来了,太太请奶奶姑娘们上房坐呢。”
众人便一同出去,见邢夫人带着嫣红已款步进房,先向王夫人道喜,和众人也都见过,王夫人让邢夫人坐炕,尤氏见李纨在这里,笑着拉她的手,说道:“珠大嫂子,我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当上了老太太,记得娶你的时候我也在这儿,大家说老太太福气大了,老太太还说笑话,要等着珠儿媳妇做了老太太,我才走呢,如今你做了老太太,可惜只差了两年,老太太赶不上了。”李纨笑道:“我哪里有你那样现成的福气,早就当上老太太啦”尤氏笑道:“那银子科的进士,花钱捐来的算得什么呢”王夫人道:“老太太虽然归西去了,我们大家还靠着她老人家的福气呢”
邢夫人见了尤氏,便问道:“你琮兄弟可常在东府里,他的弓马学得上么”尤氏道:“我听他大哥哥说,琮兄弟天天来的,鞍马很稳,马射也跟上了。”邢夫人道:“工夫好歹还在其次,我只怕他借名去习弓马,不定跟环小子往哪里瞎跑去呢。”王夫人道:“哪里都像环儿呢,若不是那黑心的娘也不会养出这孽处来的。”尤氏见着平儿,又想起凤姐来,笑向平儿道:“你如今也是二奶奶了,我回来还要打搅你去。”平儿道:“如今没有我们奶奶了,奶奶还肯到我们那屋去么那真是太阳接西边出来了”尤氏又道:“我听你二爷回南去,眼下到了没有”平儿道:“前五天才由运河走的,若没阻滞,许过了德州啦,也还没有来信呢。”
王夫人c李纨请她们到厅上去坐,虽然不举乐不唱戏,却传了一班女先儿在那里说书。转过那院便听得弦索角鼓之声,厅上本族各房堂客,已到了不少。见了王夫人和李纨一一见礼道贺,花团锦簇,挤满了一屋子,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贾璇之妹喜鸾c贾环之妹四姐儿,那年贾母八旬大庆会在园子里住了两天,和探春等熟识,便一起坐下。王夫人又请薛姨妈出来,坐了首席。然后吴新登c林之孝等,带领众家人,至厅叩头行礼。又是各家下房媳妇,各房丫头,都来叩头。闹了许多时方毕。王夫人归座,这才开宴。
女先儿上来叩喜,请太太姨太太各位姑奶姑娘们点唱。薛姨妈道:“这都是听熟了的,怪烦的,你拣那新鲜有趣的说吧。”女先儿陪笑道:“新近出了一部书,叫做双诰圆,是唐朝张兰的故事。”王夫人道:“你把书中情节先说个大概,给姨太太听听。”女先儿笑道:“这张兰早年失怙,亏得他母亲抚养成人,做到状元宰相。他叔伯兄弟张桂也是孤子,张兰供给他念书,也中了第,这还不奇,直到后来他两个做了左右丞相,对秉朝纲,那时两位太夫人尚在,皇上敬他孝友之家,都给封诰旌表,还给他一方匾额,是兰桂齐芳四个大字,这就是双诰圆的一段佳话。”
薛姨妈听到“兰桂芬芳”四字,笑对王夫人道:“原来这四个字也出在书上,你说可巧不可巧呢”王夫人听了,也自合意。便道:“你就说这个吧。”女先儿下来,即时按弦应节,从头说起。
探春听到书中情节,笑对李纨道:“这段简直如同替你们编的一样,可也奇怪,那兰桂齐芳四个字咱们又没说出去,她如何会知道呢”湘云道:“古来说书,咱们没见过的也多得很,这也断不定是编的。可是在今儿说,总算凑巧了。”喜鸾道:“我听说从先老太太过元宵节他们说的书,还有王熙凤呢。难道也是编出来,踉当家奶奶打趣不成”湘云道:“后来凤姐姐到庙里去求签,签上还说着王熙凤衣锦还乡。那是刻板的,谁编得了呢咱们别瞎批评了。”
此书说完,又说了一本诸葛亮大破曹营,直说到曹操割了胡须,落荒而走,大家听得都笑了。湘云道:“曹孟德做了一世的奸雄,也有倒霉的时候”喜鸾道:“若是昭烈始终依着孔明之计,联吴伐魏,就许把曹贼打平了呢”探春道:“历来论史的都骂操莽,依我说,曹操还是好的,他始终只做到汉丞相,倒是儿子篡位,把他贴在里头。后来那些奸臣被儿子迫他篡位,又做不成皇帝,那才是笑话呢”接着又听了几段,直到开了晚席,方才歇息。
过几天贾兰又要赴中和殿覆试,殿廷严密,不比考场拥挤,王夫人,李纨等自可放心。此时吴巡抚内转了吏部侍郎,奉旨点派阅卷,见贾兰这本卷子经伦纬史,典裁渊雅,足为全场之冠,便取列第一。及到揭榜,方知是贾政的长孙。他和贾政的交情素厚,又动了爱才之念,有意成全贾兰一个鼎甲。那天从内廷下来,不回住宅,即赴荣府拜见贾政。说起贾兰文章,大为夸奖,又说道:“场中一见此作,倜傥不群,便料定是名下英彦。今知出自文孙,见家学渊源。兄弟看卷中写作不但有扛鼎之望,将来必要大成的。”贾政只有谦逊,吴侍郎倒要看贾兰的卷头。
原来那时风气,新贵殿试以前,都要领做对策前几行的空话,拿大卷写了,凡是朝贵中有交情可望阅卷的,都预先送去,名为卷头,如同关节,贾府勋旧人家,交遍公卿,只因贾政素来走四方步的,一处都不曾送得。此刻吴侍郎说起卷头,贾政不便峻拒,只说小孙出门投竭,改日再令登堂。吴侍郎便走了。到得贾兰回来,贾政告诉他吴侍郎一番说话,又正色说道:“殿试只争前三名是很不容易的,咱们世禄之家应该让与寒俊才是。你只到吴老师那里拜谢,那卷头不必送了。”贾兰遵命。
紧接着便是殿试,吴侍郎又派了读卷大臣,那头一个读卷孙太博是吴侍郎的老师,定到前十名,都和他商量。吴侍郎要寻贾兰的卷子,总信不准,好容易看到了卷,笔迹有些相似,便荐与孙太傅,列在第一本进呈。等到小傅胪那一天,唱出一甲一名却另是一个姓王的。直到二甲前头才见贾兰的名字,吴侍郎非常叹惜。
又接着朝考,贾兰也填在一等十几名上,引见下来,点了翰林院庶吉士。贾政领他到宗祠拜祖先,自有贾珍c贾蓉等接待道贺。贾政道:“兰儿的笔下承平,实做个词臣还可勉强。此时却嫌他空疏无用,倒不如你们学习弓马的可以替国家出力。”又对贾兰道:“你这回没得着鼎甲,看着似乎可惜,要知道咱们家自从荣宁两公以下都是讲究要守分吃亏的,到后来又何尝不如人呢就是你少年侥幸,不靠着祖功宗德,哪能如此便宜,要自己知道愧励才是。”贾兰忙答应:“是是”贾政又带他去谢代儒。代儒一生蹭蹬,居然有个学生点了词林,比贾政还要欢喜,说了许多好话。
贾兰回至荣府,又重新拜见尊长,自各有一番喜勉。李纨想起从前千辛万苦才有今日,又想起贾珠未见儿子成名,不觉泪如雨下。对贾兰道:“你如今总算科名到手,可知道你母亲赔了多少心血在里头,也不是容易来的。你进家学的时候只同环三叔在一起,如今他走他的路,你走你的路,便有天渊之别。人生一世步步都有歧途,别以为得了科名,那进士翰林也尽有潦倒一辈子的。就看东府里大老爷,也是进士出身,怎弄得道不道俗不俗,一无结果呢你要想做何等人物,从今日起就要立定脚跟,竖起脊梁往前奔去。若以为侥幸寸进,便志得意满,那可没有指望了。”贾兰句句答应着。
娘儿俩正在说话,碧月回道:“三姑奶奶c史姑奶奶来了,“李纨连忙请进,贾兰向探春c湘云磕了头,先自退出。这里探春坐定,对李纨道:“我今儿不是白来的,要跟大嫂子说一件事,说成了还要吃你的喜酒呢。”湘云道:“她说她的,我还要说我的呢”
欲知她们所说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完丹诀飞举夸神龙披画册沉沦悯雌风
话说探春c湘云同至稻香村来寻李纨,二人各有要说的话,探春为的是贾兰的亲事,此时一班朝贵见贾兰少年新贵,又是如此门第,那些爱女待字的都抢着要想结亲。其中有两家最阔的,一家是王相国的孙女,王相国久居枢府,从前做司道的时候却是由荣国公一手提拔出来的,又做过工部堂官,与贾政也甚相得。知贾兰未娶,忙托人来贾府提亲,贾政不便推却,只说兰儿是个孤孙,这件事要听凭他母亲决定的,那一家是虞尚书,有三个女儿,大姑娘早已嫁了。还有两个庶出的姑娘都很才貌,听贾府选择一个。贾政与他并无深交,也只含糊答覆。
那天王夫人和探春说起,叫她和李纨仔细商量。当下见着李纨,便将两亲事都说了,又道:“太太因为二哥哥的亲事自己没敢出主意,全听老太太的,想不到弄成如此结果。这回叫你仔细斟酌,背地里还要问问兰儿,看他是什么意思。”李纨道:“兰儿的意思不知怎么样,我心里可不想做什么阔亲。若娶了一个阔姑娘,什么事都不会做,我倒要服侍她去,那不是娶媳妇,倒是娶婆婆啦。”探春道:“这两家据我看还是王家,他家里虽阔,家风还好,那虞家就难说了。两个小的没听说起,他那个大姑娘也嫁了一个进士,外间都说她是胭脂虎。我知道的不能不说给你,你再打听吧。”
李纨道:“这也不是几句话的事,我问了兰儿再回太太会。”湘云道:“这该我说啦,我是找社主来的。大嫂子只顾做老太太,把诗社的事都搁下了。咱们社里旧规矩,每月举行两次,拟定日期,风雨无阻。后来就渐渐松懈了,那回颦儿主持的桃花社就没有开成。如今重新兴起,也只赏了一回杏花,接着就是太太和琏二爷的生日,又是兰哥儿中了,蕙哥儿洗三。大家都忙着,没人提倡。刚才我们走过荇叶渚,那荷叶都大了,眼看就开荷花,想讹你一个小小东道,大家赏荷做诗,你向来不请人的,如今做了老太太,还不该请请客么”李纨道:“这点小事我还供给得起,请你们二位做提调,该多少钱,我拿出来就是了。”
探春道:“我还替你想了,咱们不必劳动大厨房,一则那边开销大,二则家里许多人,请这个不请那。也不好,等荷花开了,只叫柳嫂子预备一桌可吃的,再开一坛酒,单约作诗的几个人。就是琴妹妹来京,搭上宝姐姐,也不过七八个人,又省钱,又有趣,你说好不好”李纨道:“省钱是小事,人太多了,倒减了清兴。这个主意很好,咱们订哪一天呢”湘云道:“若等荷花开了总还得半个月,说不定要二十多天,不太晚么”探春道:“借着赏荷是个题目,日子到那时候再定吧。”又闲谈了一会儿,探春c湘云还要去看宝钗,便同去了,按下不表。
且说宝玉c湘莲在大荒山修道,自上次丹炉坍坏,深自悔艾,重下一番治心的工夫。俟心功坚定,然后将渺渺真人所授内丹真诀从头炼起,真是刻苦潜修,言笑不苟。转瞬又满了百日,此时茫茫大士云游去了,渺渺真人因要指导他们不曾同去。
一日,宝玉和湘莲出山采药,见日影偏西,连忙往山洞走回。一路都是奇松怪石,也无心玩赏。走到半路,那前山上挂的夕阳渐渐收没,螟烟四起,已近黄昏。刚越过一层山峰,忽见一蛇从高松蜿蜒而下,垂首至地,望不见尾。遍身赤色,似有麟甲闪动。那两只眼睛炯炯有光,直向自己身上射来。回身欲避,又没有岔路可走。湘莲急了,便要拔出他的鸳鸯剑,宝玉连忙拦住。说道:“我们修道的人,不可动一点机心。我看此蛇未必是害人的。就是毒蛇也未必害到你我。我们各凭道力。坦然行去,看他如何”
二人行至树前,那蛇却掉头去远,并不相犯。又走了半里,经过一片松林,望着林里黑沉沉的,似有无数怪物。湘莲笑道:“这里不要再出什么故事。”一言未了,腥风突起,一只纹身白额的巨虎从松林下直窜出来,相距只有一丈多远。二人又吓了一跳,湘莲缩身欲退,宝玉笑道:“怕什么的,我倒要看看这老虎是怎么长相。”拉着湘莲,直向松林走去。
那虎见了人,倒低头垂尾,向身旁一擦过去。走得甚快,转瞬间已看不见了。宝玉笑对湘莲道:“我的定力如何”湘莲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俗语说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就是这个道理。”宝玉道:“说起来也容易,头一件要看得真,第二件要豁的出去,只把这身子看得不是我的,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二人慢慢行走,已回至青埂峰石洞,进了石室,参见师父。
渺渺真人正端坐木榻上翻阅道书,对宝玉c湘莲微笑道:“你二人受惊了。”宝玉天分聪明,便悟到是师父借此幻相,点醒自己。忙即跪拜,谢师父指引。湘莲也随同拜谢。渺渺真人大笑道:“呵呵眇兮,冥兮,何蛇之灵兮。恍兮,惚兮,何虎之突兮。蛇虎菲纷,临之以天,君湛然以定,何慑何竟。”
宝玉c湘莲听了字字领悟,渺渺真人又对湘莲道:“以云入道,汝在彼先,以云定慧,彼以汝前,惟慧不惑,惟定乃坚。何有于万有惟曰太玄,”又瞅着宝玉道:“尔慧定,能外尔躯,入火不热,入水不德。”宝玉即时大悟,同湘莲回至自己住室。湘莲道:“宝兄弟,今儿亏你提着,不然又要受师父责罚了。”宝玉笑道:“我有什么定慧,不过比你悟性强点。咱们内丹已成,元神不散,这躯壳早晚是不要的,何妨就送给毒蛇猛兽他们果然把我吃了,就算替我帮了忙啦你这点没有看透,刚才吓得那个样儿,岂不可笑。”湘莲想了一想,也不禁自笑。
过了几天,采药齐了,便重新安设炉鼎,将采来各药或作元黄,或作铅汞,仔细匀配一番。封泥炼火,位置如法。又去告明师父,即日坚坐守丹。渺渺真人取了一丸丹药,授与湘宝二人,说道:“此丹涂在眼上,百鬼走避,可为尔等守炉之助。”二人领了下来,自那日起,即在炉前坐定,昼夜坚守。
这回却欲前次不同,内魔既除,外魔自远。三日后便现出五色火苗,十四日后已炼成一半,青色渐渐的坎离调合,炉火真纯。渺渺真人看过几次,深为欣慰。到了三十日外,那丹鼎上便有一片红云护着,又见青禽丹凤来往飞翔,渺涉真人知真丹已成,到了圆满之日,便来帮着他们启炉取丹。练成的共有九种,第一种就是丹华,余者还有神符丹c神丹c还丹c饵丹c炼丹c柔丹c伏丹c寒丹c任服一种,即可成仙。若九丹全服,升天入地,游戏人间,一切皆可任意,其中更有无穷妙用。后来那些寻梦香换颜丹也是由此而化,从此宝玉c湘莲便脱离凡骨,证为真仙了。
渺渺真人知他们大道已成,游行无碍,也时常带宝玉c湘莲至十洲三岛游览。那天正在瀛洲岛上散步,见海山一碧,睛日流金,顿觉神怡心旷。忽然半空里掉下一条白龙,横卧道上,不知有多少寻丈。真人骑在龙背,招手相唤。宝玉c湘莲也赶忙骑上,一霎间,那白龙鳞爪飞动腾空而起,耳边但听得一片风声,已直升在烟霄之上,宛然就像腾云驾雾似的。低头一看,惟见大地荒荒,那青埂峰只似青烟一点。初时龙身甚稳,上到半空,飞腾更快,有时昂头摇尾,骑在背上不免转侧颠簸。
眼看就要摔下,宝玉持定心神,不畏不怖,却也并无危险。湘莲道力稍次,暗自惊心,幸亏经过宝玉指点,也还支持得住。中间过了几重高城,见一座仙山,青翠夺目,山上许多奇树,五光十色。有的似明珠,有的似璇玉,有的似青瑶水碧,也不知是花是叶。渺渺真人逐一指给他们看,说道:“此是增城,此是昆仑。”又过一处有三重圆水,那水都是黄金颜色,中间有宫殿阊阖。真人指道:“此是疏圃,再上去便是凉风山。山上玉树皓如冰雪,觉得天风冷冷,其寒透骨。又上去许多丈便是悬圃,也有许多宫殿式的房子。”
渺渺真人悄诫宝玉c湘莲道:“此地去天已近,你们切要警惕,一涉尘念,龙背上便坐不稳,即时堕落了。”宝玉c湘莲目眩神惊,连忙答应。一时上至天衢,白龙歇住。
真人引他们下了龙背,步入天府。只见紫宫绛阙,气象清严。进了好几重门,才至正殿。殿中所列金床玉几,陆离耀目,都非人间所有,却不见有人看守。宝玉问道:“既到此间,我们须否上去谒见玉帝”真人道:“上谒有时,且待来日。”又引他二人从殿右阙门穿过去,便是天宛。遥见银波晃漾,琪树参差,天池畔尚有许多翠阁丹栋。真人道:“此处须有玉旨,方可赐游,我们且回去吧。”
一路走回,那白龙还候在那里。重又骑上,悠忽下降。龙背上震荡更甚,湘莲几乎呼喊出来。幸亏功夫不大,已到青埂峰松林之外。三人下了地,那龙便不见了。真人笑对宝玉道:“此游何如”宝玉笑道:“弟子昔在尘世,也会发过幻想,要将此身散成了灰,化成了烟,一阵大风吹得无形无迹。刚才在龙背上看得眼前世界都如灰飞烟化的一般,真不知此身为何物了。”真人微笑点头,各回石室静坐。
看官你道宝玉c湘莲修到如此地步,便能将从前的柔情痴意一剑斩断了么自从盘古开辟以来,便是有情的宇宙,所以诸天上别有一个情天,那释氏宗旨归于虚无寂灭。到了拈花微笑的时候,尚不能脱去情禅,何况道家功夫本是从性情上做起的,从来哪有无情的能成仙呢
那天夜里,宝玉见月色清皎,便约湘莲同至洞外松林间玩月。散步了一回,在那块卧石上坐禅。宝玉道:“这里夜景真好,比那回来看斜阳,还要幽静。”湘莲道:“日子真快,一晃儿又是两个年头,我自从得道之后,回想从前的事都如隔世。就连那回遇着白猿,也仿佛隔了多少年似的。”宝宝道:“从前圈在洞里,恨不能出来走走瞧瞧都是好的。如今跟师父遍游三山五岳,一直上到天宫,看眼前的一丘一壑又觉着平常得很,可见得境随心变,并没有一定的。世间的人营营扰扰争那些鸡虫得失,只由所见不广罢了。”
湘莲道:“宝兄弟,你如今看得这么透彻,那情字一关想想必早打破了”宝玉道:“做到太上忘情已经不易,怎能够绝情呢。其实这个情字本非儿女之私,即如得道以来,那些风月私情早被龙上的天风吹得干干净净。有一天见着潇湘妃子,把我那番冤屈当面说个明白,只要她不恨我就算心愿完了,从此就是化了灰,化了烟,也一无牵挂。难道这还有别的想头么”湘莲道:“我的见解本来不如你,也只想把对不住人的心事能够表白一番。这一点还相差不远。”
宝玉道:“你我果然抱定此情,见与不见,容不容我们表白,也都是一样的。世间同床异梦的多着呢,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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