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秦慕文的家教,从没有过类似偷吃的先例。
但这回他真的忍不住, 想想当时黎锦刚包好包子后对它的评价, 他就忍不住想吃。
黎锦说:“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包子。”
秦慕文却觉得又甜又好吃。
比他此前吃过的任何包子都好吃, 而且比镇上街口那家的肉包也好吃。
黎锦早早的到了书房, 先生居然过了会儿也来了。
他看黎锦的眼神中带着此前从没有过的赞赏:“黎锦,我听说了, 你前几日救了人。”
黎锦说道:“机缘巧合之下。”
宋先生对他印象更好, 如此大功居然还不骄不躁,真是品性上佳。
“那宋大力是我本家的人,你救下来的小孩也算我的孙子辈, 我理应谢你。”
黎锦可不敢沾沾自喜:“这都是学生应该做的。不管那人是谁,都是两条人命,学生自当竭力救人。”
宋先生当然知道这一点, 那宋大力知道了黎锦的姓名和住址后,又听吴大夫说黎锦在镇上念书。
宋大力立刻就想到了本家的这位宋远秀才。
反正镇子就这么大,看似毫无关联的陌生人说不定就会沾上一点其他关系。
他前来一问,果然,黎锦是宋先生的学生。
宋大力就把黎锦救人c默默走人c他几番寻人的经历讲了一遍。
“果然, 只有先生才能教出如此淡泊名利的学生!”
宋先生震惊之余,跟宋大力又确认了一遍,这才敢相信那人真的是黎锦。
宋先生说:“你有这等品性, 我以后也会竭尽毕生所学来教你, 只希望你以后出人头地, 可以造福一方。”
黎锦想, 宋先生对他的期望也太大了一点。
他就没有这么远大的报复,他只想把自家两个崽养好。可是说是很没出息了。
宋先生说:“以后我这里的书你都可以带回去誊抄,你的人品我信得过。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也不用顾忌其他,直接来问我。”
黎锦急忙道谢。
宋先生走后,黎锦才拿出纸笔,却久久没有落笔。
原来,在古代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人的声誉。
名声不好,村里人都会嫌弃你;而一旦声誉起来了,就连秀才都想着各种给你开小灶,让你好好学习。
黎锦突然想到,好像考童生试的时候,如果主考官觉得几个人卷面分数一样,都可以位列案首。
那必定会选择其中名气最好最大的一个。
当然,这也有例外。
比如黎锦就曾经看到过,有位十一二岁的神童参加童生试,本来可以位列第一,但主考官希望他压下风头,莫要急功近利,愣是给人排名第二。
不过,这也看主考官,要是有考官看中一个人的学识,希望这人可以连中小三元,也会提一下名次。
童生试分为三场考试,县试c院试和府试。每一场考试的第一名都称为案首。
一人连中三个案首,就是小三元。
就在黎锦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陈西然跟宋先生家小孩子讲话的声音。
黎锦面无表情的想,等会儿陈西然来了肯定要跟自己说那‘神医农家子’的故事,他再听下去耳朵就要废了。
所以他选择开始默书,想必陈西然也不会打扰自己。
但黎锦真的大错特错了,陈西然激动起来可是六亲不认,非要拉着你说完才罢休。
不过,有陈西然这样一个朋友,生活也不至于太过无趣。
宋先生给大班讲完课,就过来拷问两人。
他让陈西然先走,自己则给黎锦列了一下学习计划。
“本来我以为你得在九月前才能把童生试考的范围背一遍,现在看来,七月下旬就可以结束抄书。”
顿了顿,宋先生继续说,“八月的时候,我来教你们分析前几任考官写的经论。”
黎锦神情当即严肃起来,童生试的试卷是主考官批阅,所以考生们为了让考官看中,就得琢磨主考官偏重的方向。
不过主考官每次考试都会换人,所以宋先生说的是前几任考官所著的经论。
但这样已经比两眼一摸黑去考试要好多了。
黎锦深深一揖,知道宋先生这是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了。
宋先生说:“前一段时间你表现良好,七月还得继续努力。明年希望我可以看到你和陈西然金榜题名。”
一
黎锦从宋先生家出来后,就看到陈西然在一旁的巷子里等他。
陈西然不在乎宋先生对黎锦单独说了什么,他这人不小心眼。
他只是因为黎锦救人的事情对他心存钦佩,所以才想跟他多聊几句。
“黎贤弟又要直接回家吗?”
黎锦抬头看了日头,说:“今日我打算去买些瓦片,再订一些烧制的泥砖。”
陈西然眼睛一亮:“我跟你去。”
黎锦:“你不回去吃饭吗?”
陈西然道:“小意思,街道上买几个包子或者烧饼就行。”
黎锦也不打算拦着他,此前这人一直想跟自己约饭,但都一直以没有机会。
黎锦想,古代的同窗之所以关系亲密,是因为他们一起对着寒窗苦读。
每个人都是彼此的精神支柱。
但到了他跟陈西然这里,两人除了上课时间,其他时候就很少有所接触。
甚至一起吃饭都没有过。
黎锦说:“那就一起吧,还有一个我们同村的大哥。”
陈西然摩拳擦掌,表示对此十分期待。这让黎锦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拉低。
黎锦跟陈西然各买了两个烧饼,一边啃一边走。
就在他们快走到的时候,才发现李柱子那边还有人在说话。
黎锦觉得,其中一个有些面熟,好像是此前少年生产那天,来过家里的一个哥儿。
那哥儿正跟李柱子和旁边一个仆妇打扮的人说话,黎锦也不想偷听他们说什么。
所以打算站在原地吃完烧饼再过去,李柱子应该也忙完了。
但那个仆妇却看到了黎锦身边的陈西然。
她直接对陈西然躬了躬身子,“少爷,您可要采买什么东西,吩咐我就好了。”
黎锦和陈西然都被看到了,索性就几步走过去。
陈西然说:“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姓黎,我跟他过来办点事。”
那仆妇又对着黎锦躬了躬身,道:“黎少爷好。”
黎锦观察她的自称,发现并没有用古代很常见的‘奴婢’‘老奴’,看样子这大概跟门第有关。
镇子上就算有人买了奴仆,也不会把尊卑分的这么明显。
最多就是称呼主人家为‘少爷’‘老爷’等。
黎锦对她点头致意。
这边三人看似在算钱,有陈西然和黎锦在,三人很快就算完,那个哥儿离开时候看都不敢看黎锦,背影看起来像落荒而逃一样。
黎锦想,这人在第一次少年生产的时候来帮过忙,后来欺负少年那次,他并不在场。
黎锦自然不会对他做什么。
再说了,就算上次他欺负了少年,黎锦也不会当众对他做什么。
李柱子这边交易完,赶着晃晃悠悠的牛车,朝瓦窑方向去。
他走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个大少爷居然也跟在身后。
李柱子居然也有些慌张。
他们庄家汉毕竟是小人物,猛地见到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不慌是不可能的。
所幸陈西然这人没什么架子,他自我介绍了一下,再多说几句话,就自来熟的坐在牛车上,跟李柱子聊开了。
比如,聊聊今年的收成,或者是这牛车一天可以跑几趟。
全都是李柱子在行的话题。
黎锦已经有些佩服陈西然了,他自问如果出身高一点,有没有穿越这件事,他大概做不到这一步。
穿越,现代二十九年的记忆和常年研究学术的自制力,这就是黎锦最大的金手指了。
瓦窑就在镇子另一边不远处,黎锦三人到的时候,伙计正在打盹。
黎锦问了他瓦的种类和价钱。
伙计见到有生意做,提起了精神:“各位见笑了,这夏季一热,人精神头就不好。
说起瓦呢,咱们这里有泥瓦,陶土瓦。泥瓦没有陶土瓦结实,但便宜。”
最后,黎锦掂量着兜里的钱,选择了贵的。
反正他只买一筐,价格也贵不了多少。
他又订了两车的土砖,下月初来取。
回去时候,黎锦就把背篓放在牛车上,自己在一旁小心的扶着,毕竟这都是钱。
陈西然问道:“黎贤弟打算盖房子了?”
黎锦也不避讳:“我家只有两间房,一间用来休息,一间是厨房。
我前几日打了一个案几来写字,放在屋里人就转不过身来了,所以打算盖一间书房。”
李柱子没说话,他诧异黎锦居然把家里拮据的情况这么坦然的说出来。
尤其同窗看起来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刚刚那个仆妇多有派头,他和村里人见了那仆妇都得弯腰说话,结果就是这么一个有派头的仆妇,叫黎锦‘黎少爷’。
李柱子想,如果放在他身上,肯定会吹牛,把家境往好了夸。
反正镇子和村里隔得这么老远,大少爷也不可能去村子里体验生活。
毕竟,像黎锦这么如实说,万一被大少爷嫌弃了呢?
谁料到陈西然居然一点也不嫌弃,反而兴冲冲的说:“黎贤弟家里要盖书房了?我这人还没有书房,因为我最讨厌写字。
我当初搬家的条件就是不要书房!”
看,多理直气壮。
从瓦窑回村子还要经过镇上,李柱子把陈西然放下来,陈西然还在路边依依惜别:“黎贤弟,书房盖好了后别忘了叫我去烘房啊!”
黎锦笑道:“少不了你。”
陈西然补充道:“我还想看你家崽!”
黎锦的第一反应,家里两个崽,你要看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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