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周府。
白瑾被赌坊押住的消息当天他就从周文若口中知道了。
白瑾是周繁的一把?刀, 只存在于黑暗和邪恶。
在明面上,周家和白家因为周夫人白宛的去世早就不来往了。但是为了保证有朝一日事发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可能,周繁坚持还要让两家的关系更加恶劣。
整个京城没人不知道两家关系有多恶劣, 原本是表兄弟的周文若和白瑾更是相看生厌,年少轻狂总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白瑾因为年少时和周文若的一个打赌一直记恨到了今天,直到现在两人每两个月都要赌一把?。
只可惜似乎每次都是周文若输的底裤都没了。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得更深。
可是自从那天周文若回来说了赌坊的事情?后, 周繁心里就总觉得有些古怪, 有种隐隐不好的直觉。
倒是周文若不觉得有什?么?,他觉得那天那个女道长确实厉害。
“厉害归厉害, 可是太巧合了,过于巧合便不是巧合。”
周繁想一晚上,派人试图去赌坊一探究竟,只可惜派出去的人连赌坊五十米内都没能接近。一晚上过去,什?么?消息都没有,周繁起床的时候心已经沉到低了, 若是……那他就只能断臂求生了。
周繁表面没有任何异样,照旧按部就班去上朝去兵部当值,直到中午的时候周文若忽然带来了消息。是一封白瑾的信。
“父亲,我们这就带着钱就去赎表兄吧。”周文若急道。
周繁沉默, 又?看了一遍信,“不行, 万一是陷阱呢?”
“可是,再不去的话,表兄就活不成了!难不成父亲你的野心比表兄的命还重要吗?”
“放肆!”周繁大喝一声,“你可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周文若红着眼睛,“我只知道在父亲眼里除了权势什么?都不重要, 十年前母亲的命不重要,十年后的今天表兄的命也不重要,是不是我的命其实也不值一提?”
周繁拿着信的手捏成拳,灰色的信纸在他手心里被揉成一团,“文若,你太让为父失望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
完,周繁甩了甩衣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兵部。
周文若在原地苦笑一声,“父亲啊父亲,你究竟要做什?么?。”
*
赵窕窕和谢鸷守在赌坊,白瑾和周繁约的是晚上,但是谁也不能排除这期间会有什?么?变故。周繁能官至兵部侍郎,从来没有人敢小瞧他。
期间谢鸷又让白瑾画了之前画的图案,是由总共是一个小的圆环组成的大圆环,外层十个小圆环,每个圆环上都刻着不同的数字,内里的圆环相较更加大,更加复杂,上面不是数字而是繁复的云纹。
他拿在手里端详了好半晌,期间又用另一张纸画了同样的一个图案,唯一不同的便是外层圆环的数字排列不同。
他没有避着赵窕窕,赵窕窕自然也就看了,皱着眉问:“你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个图案?”
自从拿到这个图案之后谢鸷就变得有些沉默,并且一直在琢磨。
或许这个图案曾经也牵扯到了另一个故事。
谢鸷点头,微微仰着头,一双眼睛在阳光之下轻轻眯着,下半张脸在阴影处明明灭灭,“没有见过,只不过听说二十年前那位护国大将军的故事,那位将军故意拖延救援,害的数十万将士马革裹尸,深埋沙场。当今皇帝大怒,判处将军最酷列的死刑,绞刑。原本看在他过去几十年的汗马功劳要放过他的家人,只将他们逐出京城,贬为庶人。可是谁知道圣旨下达后一夜之间护国大将军的家人全都死于一场大火,那将军府的雕梁画栋,高楼小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全都付之一炬,那晚上老人、妇人、孩童哭声不绝于耳。”
说到此处他忽然笑了起来,嘴角勾勒着一抹古怪地笑容:“据说那场大火后,现场就发现了这样的一个图案。”
“当然只是传说中的荒唐事而已,当不得真的。”谢鸷笑?起来,整张脸都在隐在了阴影之中。
赵窕窕呼吸急促起来,她不知道这只是传说还是……亲身经历亦或者他觉得这是一种未来预示,他被皇帝猜忌,很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也得到这般下场。
尽管他用玩笑?的方式说着这些“荒唐事”,可是赵窕窕却能从他的话里听出那些未尽的恨意。
可是系统给?出的谢鸷并无这些从前,他半生肆意,唯一不愉快的便是将近而立之年忽然腿疾,又?遭逢皇帝猜忌。
赵窕窕心里有点闷,这世上总有的人生来就是受苦,譬如她,又?譬如他。
恍惚间,楼下忽然传来吵闹声,黑脸去看了一眼回来说:“周繁带着官兵至此,嚷着交出白瑾。”
谢鸷嘲讽地笑了笑?,“也不算太笨。”
赵窕窕起身,见到谢鸷这般从容不迫,知道他心里必定是早就猜到周繁不会乖乖地去青楼,也早就有了对策,松了口气,“若是他带着人闯上来了怎么办?”
谢鸷见她有些紧张,笑?着安抚她,“放心,他从闯不上来的。再说就算真的闯上来了,不有我在你面前保护你,你怕什?么??”
他用的是“闯不上来”而不是“不会”,“你打算直接拦着他们?可是那可是官府的人。”
谢鸷到她身边来,“窕窕。”
赵窕窕微楞,虽然昨天她冲之下让他直接叫她的名?字,可是他还是没有叫过,她还以为她冒犯了他呢,现在突然一叫,她竟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窕窕?”
谢鸷又?叫了一声,赵窕窕回神,手指勾着脸颊边的头发夹到耳后去:“怎么了?”
谢鸷擒着一抹笑,“我都叫你窕窕了,你是不是也该换个称呼了?”
“谢小芳?”赵窕窕脱口而出。
谢鸷:“……”
赵窕窕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情不自禁!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下意识的反应,你说叫什么?我就叫什么?!”赵窕窕觉得现在的情?况很危急,楼下有周繁虎视眈眈,楼上有谢鸷黑着一张脸,老不高兴了。
谢鸷看着她紧张无措却分明又忍不住偷笑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回头好好收拾一顿温怀水。
“算了,你还是叫我的字,信芳吧。”
赵窕窕眨巴着眼睛,私心里觉得信芳并不比小芳好多少,她甚至担心自己每次叫信芳都会脱口而出小芳。她现在十分理解温怀水,她相信他真的不是敢于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而是真的忍不住。
憋了憋,赵窕窕最后还
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十分诚恳地建议:“要不,我还是直接叫你名?字吧,谢鸷?”
谢鸷点头,心里决定收拾一顿可能还不够,至少要让温怀水两个月不能起床去浪,这事才算了结。
黑脸默默地等着两人说完话,才道:“周繁已经在楼梯口了,说是不讲他外甥交出来就状告皇上。”
谢鸷轻轻摇头,“不用管他。”
甚至还还建议赵窕窕两人一起去“偷看”。
赵窕窕不清楚他究竟怎么打算应对,不过看到他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去看“偷看”,就知道计划绝对不会出错了。
果真随着他到了楼梯的一角,在人群的遮掩下光明正大地看着周繁和赌坊的打手对峙,两方气氛嚣张跋扈,眼看着就差一根导火丨索就能打起来了。
周繁就跟一个老大爷一样被官兵围在最里层,大放厥词:“你们赌坊良心黑透了,扣押我的外甥!”
打手不屑一顾,“你那外甥自己输了钱拿不出来,你替他拿了就能带走,何必这般费力。”
周繁哼了一声,黑着脸问:“多少钱。 ”
打手呦呵了一声,“来来,把?白公子的欠条拿来,看到没。二十万两白银!”
周繁差点吐出一口血,“你说什么??二十万两白银,你们怎么不去抢劫呢!”
赵窕窕看着楼下这画风总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有差入,小声问谢鸷:“这个周繁就是这样的?”
她以为的周繁至少也是心机深沉、老谋深算、深藏不漏的角色,怎么现在看起来和那大街上骂街的泼妇也没有什?么?区别。
谢鸷勾了勾唇角:“他当然是个心机深沉的老匹夫,这不过是在演戏而已。”
“演戏?”
“他之所以会报官,带着官兵来赌坊,一来是试探,来看看白瑾是不是真的只是欠钱被赌坊抓住了,二来是故意装作这副样子好让我们降低警惕。”谢鸷解释道,“其实那封信周繁根本不会信,他一向多疑,只有当他怀疑了才会来试探,试探了就会着急,着急了就会慌不择路。”
赵窕窕顺着他的思路想,“所以一开始那封信就只是个诱饵,并且还要故意让他怀疑。他如?果开始怀疑白瑾是否真的我们手上,就会开始怀疑白瑾会出卖他,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证据在白瑾手里,所以为了万无一失,他一定会去见白瑾,不过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杀他!”
谢鸷赞赏地看着她,“我们家窕窕可以啊,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就全部推测出来了。”
赵窕窕只觉得这个计划实在凶险,全靠着猜测周繁的心思来进行下一步,但是又不得不说和她原本以为的那个计划相比少了很多漏洞。
“所以你让我们一起来偷看,实际上是想让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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