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一年。
五月二日。
秋风凉爽。
平安县外,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是陈星河的身影。
这几日他在家想了很多事情,打算出去远游一番,散散心情,同时也好好读书,他已经快入品了,就差一点点而已。
今日他来平安县,是给师父道喜,同时也是过来向师父告别的,毕竟要去远游,肯定要与师父说一声,免得找不到自己人。
平安县依旧热闹,尤其是随着许清宵前些日子的到来,更是蓬荜生辉,莫说十里八乡,周围几个府都来人了,不少读书人来此远游,其目的就是沾点才气。
许清宵所住的地方,也被改成了故居,整个平安县就差没把名字改成清宵县,或者万古县了。
实际上之前李县令有这么想过,但后来觉得还是不妥,认为等许清宵去了朝廷,真正稳定下来再改也不迟。
县外。
陈星河步伐轻盈,他面容依旧清傲,这些日子他反复思索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为何不如许清宵?
陈星河总结有三点,。
所以他不如许清宵,好在的是,许清宵是自己的师弟,所以陈星河并不是很难受,相反陈星河更加认为,许清宵是老天爷派来激励自己的。
自己一向过于清傲,自持才华横溢,也的确需要有个人来打压打压自己了。
不然的话,太容易成圣有些过于顺风顺水。
也正是因为这样,陈星河心态放平了。
时间还早,自己还年轻,如今是自己师弟风光无限,可能过些日子就是自己风光无限了。
人生嘛,总是起起落落的。
当下,陈星河收回了心神,朝着平安县走去。
只是临安县,陈星河微微停顿下来了。
“他们会不会认错我来啊?”
“不行,万一认出我的话,岂不是引起骚乱?”
“不行不行,我还是要低调一点。”
陈星河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虽然自己比许清宵差了很多,但好歹这次府试也算是中了,若不是有许清宵在,放在前些年自己过来,县令都得亲自来迎接。
所以要低调一些,免得引起什么骚乱,到时候一群人围过来,引起交通堵塞有些不好。
当下,陈星河微微内敛一些气质,朝着县门口走去。
来到县门口时,一块石碑,吸引着陈星河的目光。
【许清宵故乡之地】
石碑上有一些小字,大致写着关于自己师弟的一些经历,仔细看了一遍,没有提到自己。
好!记下!以后等自己成圣了,不允许平安县放石碑。
走入平安县,街道上都挂着不少喜庆之物,红灯笼,新对联,如同过节一般。
所有的商铺也大变样了,以前都是卖一些杂活,现在全部都是在卖折扇画卷,甚至还有许清宵同款毛笔同款纸张的店铺。
聚集的读书人也多,价格也算公道,比外面贵点,但不是很离谱,所以各家店铺的生意很不错。
目光略显得有些羡慕,但陈星河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不能多看了,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惹来麻烦?
就如此,陈星河继续前行。
一步。
十步。
五十步。
百步。
这条街都快走到底了,可陈星河发现,好像没人看自己啊。
唔
是不是太低调,导致没人关注啊?
陈星河微微皱眉,虽说自己不想惹来什么百姓聚众,可要是一个人都不找自己吧,未免显得有些锦衣夜行。
想到这里,陈星河稍稍低咳了几声,整了整衣服,也不内敛气质了,如往常一般,继续前行。
一步。
十步。
五十步。
下一条街。
陈星河继续走着,明面上很平静,但内心却充满着疑惑。
也就在此时,突兀之间,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陈星河!”
“这不是陈星河吗?”
声音响起,是一个贩扇的摊主,他指着陈星河,显得极其兴奋道。
此话一说,引来不少目光投来,不过大部分人却很好奇,尤其是一些游客,并不知道陈星河是谁。
听到声音,陈
星河心中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总算有人认识自己了。
好,很好,非常好。
陈星河想要攥紧拳头,但为了仪表还是显得十分平静。
“陈星河是谁啊?”
“谁啊?陈星河是谁啊?”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许清宵来了。”
街坊游客们有些惊讶,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陈星河是谁。
“陈星河啊!”
“就是许清宵师兄啊。”
“你们这都不知道?陈公子,有空没?有空能帮我提个字吗?”
卖扇的商贩极为激动,拿着一张白纸和毛笔,激动无比地来到陈星河面前。
“咳,我还有急事,去找我师父,不过写点字也是顺手之事,题什么?”
陈星河轻咳了一声,缓缓问道。
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师弟啊师弟,你虽有大才,可师兄也不弱于你。
陈星河心中感慨,他已经将许清宵视为自己人生的竞赛者。
当下,陈星河伸手接笔,准备开始落字了。
他也想好了,就落个蓬荜生辉吧,算是比较吉利之词,然而店家却谄笑着道。
“陈公子,我大字不识一个,最近托许万古的名气,生意特别好,就是人手不够。”
“劳您贵手,帮我题个,因店繁忙,需招人手若干,能吃苦耐劳者优先,识字者优先,工钱日结。”
扇贩子笑吟吟地说道,他这摊位别看不大,但价格公道,生意极好,这两天忙不过来,就想要请人搭把手,可不会写字,问街坊邻居吧,大家都忙着做生意,也缺人手,突然看到陈星河来了,肯定要喊一声啊。
随着扇贩子话一说完。
陈星河手中的毛笔微微颤抖,墨水滴落在白纸上,整个人愣在原地。
尼玛!
你叫我写这玩意?这不是招工启事吗?我陈星河一字就算不值千金,也不至于沦落如此吧?
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啊!你当我陈星河是什么人?我好歹是读书人啊!你这是你这是侮辱读书人,侮辱圣人,好气啊。
陈星河内心无比郁闷,差一点就要气哭,但为了仪表,他还是深深深深地吸一口气,随后将笔还给对方,面容清傲道。
“抱歉,不会写。”
说完此话,陈星河大步流星,直接离开。
当众人看到陈星河离开,也有些疑惑,尤其是扇贩子,更是忍不住感慨道。
“果然,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同样都是一个老师,许万古都扬名天下,他师兄居然连个字都不会写,可惜了,可惜了。”
扇贩子的声音响起,让还没走远的陈星河差点摔了个跄踉。
我陈星河不会写字?我不会你大爷!
好啊好,你给我等着,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平安县改名星河县。
啊啊啊啊啊!
陈星河步伐更快了,他怕自己气哭出来,丢了颜面。
就如此,小半个时辰后。
陈星河有些失魂落魄地来到周凌家外。
看到自己师父的家,陈星河这才有些安慰,深吸一口气,整整衣服,陈星河来到门口,正准备敲门之时,一些声音传了进来。
“相公,怎么清宵这么早就来了,星河这孩子还没来呢?”
是师娘的声音,在门内开口,询问周凌。
听到这声,陈星河有些受伤的心,稍稍有些暖意,还是师父师娘好啊。
只是下一刻,周凌的声音响起了。
“还能为什么?”
“不就是没脸来见我呗。”
“星河这孩子就是傲,现在来了个清宵,把他压的体无完肤,他还有什么脸面傲?”
周凌的声音响起,让陈星河刚刚暖好的心,又有些难受了。
而后师娘的声音再次响起。
“星河这孩子挺好的,就是有点笨,清宵这才多久啊,好像一个来月吧,就已经入什么什么七品了。”
“星河这孩子太笨了,十几年了,还没入品。”
师娘的声音响起,前面半句话让陈星河很开心,但后面的话,让陈星河陷入了沉默。
什么叫做笨啊!是师弟太强了好不好?正常情况下,我已经算很不错了啊,十里八乡谁比的过我陈星河?
“也不能说笨,就是有些死脑筋,读书嘛,绝对不能死脑筋,你看看人家清宵多聪明?”
“对比一下,星河这孩子缺心眼啊。”
周凌有些感慨,也就在此时,宅门被打开了。
是师娘要上
街买东西,刚好打开门,便看到陈星河站在门外。
一瞬间。
三人对视。
师娘提着菜篓子,面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师父坐在院子里,搓衣服的手也有些僵硬。
陈星河立在门外,也莫名有些僵硬。
非静止画面。
三人彼此沉默了一会,最终师娘的声音响起。
“我去买菜了,星河,你进去跟你师父好好聊聊,待会师娘给你做饭吃。”
师娘有些尴尬,越过陈星河的身子,出去买菜,免得留下来继续尴尬。
这一刻,堂内周凌穿着比较朴素的衣服,袖子撸了起来,搓着衣服,胡子上还有些角皂泡沫,显得有些古怪。
当下陈星河眼神有些古怪,洗衣做饭不是师娘做的吗?怎么师父在洗衣?
下一刻,声音响起。
“星河。”
“师父。”
两人异口同声开口,场面再次尴尬。
“你先说。”
“您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使得场面更加尴尬起来了。
过了一会,周凌起身洗了洗手,将袖子撸下来,紧接着开口道。
“星河啊,方才你听到了什么?”
周凌开口,倒也没有继续尴尬了,而是直接问道。
“师父,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也听到了。”
陈星河有些郁闷。
此话一说,周凌面容严肃道。
“星河,你这般表情,莫不是以为师父是在背后说你?”
“其实师父早就听到你的动静,知道你来了,方才言语,其实为了提点你,为了喊醒你,知道吗?”
周凌一本正经道。
可惜,陈星河不上当,有些幽怨地看着周凌道。
“师父,我的确不算大才,但也不是傻子,您这话您自己信吗?”
陈星河有些无奈。
“哎呀,行了行了,不就是说你几句吗?而且为师说的也没错啊,你的确有些死心眼,进来进来,为师刚好写了副对联,你帮我看看。”
周凌拉着陈星河进来,也不继续掩饰了。
走进堂内。
周凌拿出一副对联给陈星河观看。
左对:育人先育树方知树难育。
右对:明知树难育更上三分心。
横批:清宵之师。
“怎么说?为师还是有些水平吧?”
周凌有些自信道。
而陈星河却有些无奈,但碍于对方是自己师尊,故此点了点头道:“老师文采,学生自愧不如。”
“嘿嘿,星河啊,谦虚了,谦虚了。”
周凌将对联小心翼翼地放置一旁,而后让陈星河落座下来道。
“你今日来找为师有何事?”
周凌开口询问。
“回老师,两件事情。”
“第一,学生中了府试,前来感谢老师这些年的培育。”
陈星河如此说道。
“恩,不错,不错,为师也知晓你中了府试,虽说二十来名,但很不错了。”
周凌十分满意道。
然而陈星河淡然开口:“十九名。”
周凌:“”
“第二件事呢?”
周凌继续问道,将话题扯开。
“师父,我打算云游四方,静心读书,所以此次前来,是与师父告别的。”
陈星河说出第二件事情,他要云游四方,潜心读书。
但此话一说,周凌摇了摇头。
“小了,格局小了。”
周凌开口,让陈星河有些不解。
“师父,您的意思是?”
陈星河满是好奇,不明白自己师父的意思。
“星河啊,这一点上面,你完全不如你师弟清宵,你这个时候跑去云游,你不是犯傻吗?”
“我问你,如今清宵去了京城,再不济也能混个朝中官来当一当,可你师弟在京城完全没有任何根基。”
“不管做任何事情,你师弟都寸步难行,而此时你是他师兄,再过一段时间,科举就要来了,你为何不先去京城,找到你这位师弟,到时读书也好,备科举也罢,若你师弟需要你帮忙之时,你也可以出手相助。”
“一来,你师弟承了你恩情,二来,你有才华,提前入京,了解京城是是非非,也免得有朝一日,你踏入朝堂,懵懂无知,你可明白?”
周凌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
在
他眼中,许清宵如今可谓是名动天下,如今去了京城,也肯定是如鱼得水,但再怎么如鱼得水,也改变不了许清宵会遇到各类麻烦,而若是没有自己的亲信,怎么去做事?
而陈星河早晚也要入朝堂,不说在朝中任官,最起码当个地方官没问题吧?早点去京城,早点熟络人脉,帮一帮许清宵也好,读书也罢,至少比云游四方要好万倍。
否则的话,真去当官了,后面没点势力没点人脉,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别看周凌只是个夫子,可这几十年的经历,远足陈星河。
的确,此话一说,陈星河有些沉默了,他细细想来,您还别说,还真可以啊。
去京城备战科举,了解京城之事,若许清宵需要自己帮忙,自己就帮帮忙,若不需要自己认真读书,偶尔也结识一番京城的朋友,这样一来对自己的仕途,起到极好的作用。
“多谢老师指点,学生明白了。”
陈星河露出喜色,恍然大悟道。
“恩,明白就好,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周凌捻了捻胡须问道。
“这几日打算先入品吧,学生感觉快要突破了。”
陈星河回答道。
也就在此时,大门打开,是师娘回来了。
“现在整个县里都在卖扇子书画,卖菜的人越来越少了,星河,师娘买的菜不多,你今天委屈一下。”
师娘从大门走了进来,菜篓子里面没装什么东西。
“师娘客气了,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陈星河倒无所谓,吃什么都还好。
“行,你这孩子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师娘点了点头,随后在堂内取些东西,便走了出去,将未洗好的衣服,继续揉搓。
“方才说到哪里了?”
周凌开口,怕陈星河提到自己洗衣的事情。
“学生马上要入品了。”
陈星河开口回答。
“哦,其实星河啊,别看你师弟短短一个月左右,就已经晋升七品,但儒道这一脉,讲究的是厚积薄发。”
“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过一朝悟道之事,虽说万古不见其一,但无论如何还是有。”
“你大器晚成,为师也是大器晚成,所以莫要因你师弟而心急,入品的事情,最好是等到最合适之时。”
“你看为师,这么久都不入品,你不会以为,为师是入不了品吧?”
周凌一本正经道。
而陈星河点了点头,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学生明白了,多谢老师赐教。”
陈星河露出笑容,是啊,许清宵有许清宵自己的造化,而自己也有自己的造化,大器晚成嘛,大不了等一等,又不急于一时。
“恩,总而言之,你我师徒二人,虽不说一定超越你师弟,但也绝对不弱于你师弟,对吧,哈哈哈哈哈!”
“恩,师父所言极是。”
陈星河点头附和,同时也发出笑声。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的师娘,冷不丁的开口。
“两个没入品的人,在这里得意洋洋,不嫌丢人。”
声音响起,堂内,莫名安静下来了。
非静止画面。
过了好一会,周凌起身,将房门关上,随后从堂后抱出一大叠书籍,看向陈星河道。
“星河,这是为师写的育人经,请你做件事情。”
周凌开口,又拿出笔墨来。
“请老师吩咐。”
陈星河点头。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清宵来了一趟,我让他落名,毕竟过些日子为师要去各地讲课。”
“这书要拿出去卖,一部分是落名版,清宵落了一百本,为师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所以让你来。”
周凌说道。
“哦,明白,我这几日也无事,正好帮老师落点名,回头一同随老师过去,到时候再去京城也不晚。”
陈星河点了点头,同时心中有些感慨,还是自己老师好,让自己落名,也算是弘扬一下自己的名气,比起那个扇贩子,云泥之别啊。
“好,不愧是为师的爱徒。”
周凌满脸笑容,拿出一本小册,放在陈星河面前道。
“你对着许清宵的名字仿一下,为师这两天一直仿,却仿不出这种稚嫩感,可能是为师落笔老道。”
“你来仿仿看,别愣着啊,快点,快点。”
周凌指着许清宵的落名,催促道。
而陈星河却愣在原地。
嘶!你让我仿师弟的名字?师父,你欺人太甚了吧?我陈星河哪点不如
许清宵?
“师父,你让我仿师弟的名,我不干。”
“他许清宵是人,我陈星河也是人,他许清宵是你的学生,我陈星河也是你的学生但我陈星河尊师重道!”
“师父,把戒尺收回,我写!”
陈星河本来满腔愤怒,可看到周凌取出戒尺后,当下话锋一转,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开始落名。
此时此刻,陈星河心中无比憋屈。
有朝一日龙得水,定要长江水倒流。
念头过后,陈星河拿起书籍,递给周凌道。
“师父,写好了,您看看可以吗?”
对比周凌家中的热闹。
此时此刻,京道上,却显得异常平静。
千里马疾驰。
躺在马车当中,望着一张张请帖,许清宵静静地思索一些事情。
再有不到一天的时间,自己就要到京城了。
去了京城,第一件事情不是面圣,毕竟面圣是需要等皇帝召见自己,自己主动过去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各位国公。
安国公c齐国公c信国公c李国公c还有徐国公,一共有五位国公邀请自己过去坐一坐。
第一个肯定是要去安国公家中,毕竟安国公在朝堂帮了自己不少,无论出于任何目的,自己必须要过去感谢。
齐国公和信国公,早些日子已经邀请过,这次又发来请帖,也不可能不去。
至于李国公和徐国公,许清宵未曾接触任何,只是这次送来了帖子罢了。
大魏王朝一共有九位国公,抛开最开始的六公,后面的三位国公,都是跟随武帝北伐赢得的地位。
这三位国公分别是,卢国功,恒国公,越国公。
也是这三位没有给自己发来请帖,没有发来请帖许清宵倒不觉得不受尊重,反而这是常态。
再者若是真发来了请帖,同时被九位国公青睐,也不是一件好事。
别看都是武官,可武官也分细小势力,如今抱成一团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北伐吗?
毕竟盛世文官,乱世武将,若能北伐,他们也可以为后代子孙建立更多功勋,也可以让后代子孙去建立功勋。
自大魏建国初始,只有三个国公可以世袭罔替,可如今过了几百年,这三位国公后人全没了。
自此国公爵位,都不能世袭罔替,后代人层层递减。
武将爵位,靠的就是打仗,太平盛世那就是文官天下,所以这帮武将集合在一起,图谋的是什么?
北伐功勋罢了。
当然也有仇恨在其中,这一点不可否认,可更多的还是功勋,一旦儿孙有了功勋,老一辈的人也就可以安心走了。
最起码五代不会有任何差池,这也是为何武将们非要主张北伐的原因,涉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哪怕明知道不适合北伐,可还是坚持。
但北伐能不能成,现在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问题,自然武官集团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手准备是可以北伐,那就去建立功勋,一手准备是不可以北伐,就必须要做好方方面面的考虑了。
所以得到九位国公的青睐,并不一定是好事,没了北伐,这武官直接的利益争斗也会瞬间暴露出来。
至于文官就更别说了,一直打压北伐之策,明面上为的是天下百姓,可实际上还是为了权力,一旦不打仗了,大魏彻底进入休养状态,那接下来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就是文官来处理。
武将直接边缘化,该养老的去养老,该安享晚年的去安享晚年,后代子孙去军营随便混,等有需要再喊你们回来。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而自己,现在面临的就是一件事情。
主兵伐!
亦或者。
主休养?
毫无疑问,自己肯定是主张休养生息,国家经济回暖才是王道,可这番话绝对不能说出去,一说出去,整个武将集团要来找自己麻烦了。
本来就得罪了儒官一脉,现在要是把武将一脉也给得罪了,那就没必要玩了。
加入东明会也于事无补,以目前情况来说,只要北伐之事不盖棺定论,那么东明会就没什么很大的奔头。
想闹也闹不起来,不如安安心心养精蓄锐,等北伐之事盖棺定论,他们再跳出来蹦跶。
再者东明会也不蠢,不会拉拢一个被文武针对的官员入圈,剩下最后一股势力就更别说了,本身就是小透明,就算想保自己也没用。
总而言之。
言而总之。
想要在京城真正稳住跟脚,就绝对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必须要循序渐进,先稳住跟脚
,再来慢慢展示才华,绝对不能浪。
许清宵心中自语。
朝堂上的争斗很明显,北伐,武将强,文官凉,不北伐,武将凉,文官强。
事关两大势力的未来兴衰,肯定是极为激烈,自己这种没有人脉背景的,绝对不能乱说话,也不能乱站队。
哪怕自己真的主张休养,也不能说出来,要隐晦隐晦再隐晦。
说直接点,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官场上的事情,自己不是很懂,但人情世故方面,自己还是熟练。
想到这里,许清宵不由笃定了主意。
一个时辰后。
来到了一处驿站,许清宵下了车,在驿站中简单用膳,几斤牛肉是标配,一桶米饭也是标配,不过文人要有文人的样子,许清宵吃走了两拨客人,最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回到了车里。
京道比较安全,而且道路修建也极其不错,千里马疾驰,并没有任何颠簸感。
回到车内。
许清宵打算躺着睡一觉,一觉醒来估计就到了京城。
只是就在许清宵躺下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袭来。
脖子后面有点硬。
是请帖?
摸了摸质感不一样,刚躺下来的许清宵,不由起身看去。
是一封信。
信封很普通,拆开来看看,信中没有任何字,只有两个图标。
一件衣服和一朵桃花。
白衣门?
许清宵眉头皱紧了。
前两天他还在思索白衣门的事情,本来答应好吴言,要去长平县碰面,可自己名动天下,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自己。
而且当时风头正盛,自己不可能去长平县与白衣门碰头。
要是跟白衣门碰头,那简直是喂毒了。
都不需要有人举报,估计就能被一窝端,回过头有口说不清,朱圣一脉就等着自己出事,这要是跟白衣门牵扯上了。
那可以安安心心等死了,不需要想太多。
所以许清宵已经决定,不去碰面了。
但没想到的是,白衣门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们怎么找得到我?”
许清宵有些好奇,倒不是好奇他们如何找到自己,而是好奇为什么找到自己?
按理说自己不去跟白衣门碰面,他们就不知道吴言将东西交给了自己。
哦,不对,陈捕头。
许清宵瞬间想明白了,陈捕头知道自己的情况,再者还有一点,即便是陈捕头没有见到自己,按理说仔细调查一番,也会发现自己有问题。
一个普普通通的差役,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武道入品就不说了,儒道七品,这要是没点猫腻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许清宵更加疑惑了。
到底是陈捕头跟上面人说了自己的事情,还是说他们怀疑到自己头上。
如果是陈捕头说的,这就意味着说,他们可能也误以为自己是白衣门门徒,亦或者是说他们认为自己想要加入白衣门。
如果是单纯怀疑到自己头上,那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很复杂,也很古怪,这世上最难受的就是猜别人想法。
看了一眼白纸,许清宵的目光落在桃花上。
白衣是白衣门的意思,桃花又是什么意思?
说我命犯桃花?
应该不可能,那代表什么意思?许清宵皱了皱眉头,思来想去,想不出一个解释。
但不管如何,白衣门的人没有直接来找自己,这就意味着他们不想给自己带麻烦。
态度上挺不错,至少有谈判的余地和交流的余地,否则的话,方才在驿站时就会跟自己碰头,如果想要对自己图谋不轨,那估计也已经出手了。
这样挺好,对方愿意跟自己好好谈,许清宵也不介意跟他们好好谈。
谈的好,大家一起合作,然后了解一些事情。
谈不好,那更好啊,君子一怒,十万大军杀来,一锅端了。
这叫什么?这波就叫做。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啊。
跟白衣门接触,许清宵知道很冒险,但许清宵没有拒绝的原因也很简单。
从一开始接触吴言,自己就已经跟白衣门牵扯上了关系,想要置于身外,就别做梦了。
就好比现在,自己不联系白衣门,白衣门联系上了自己,一个造反组织不可能没脑子的,如果自己竭尽全力想要撇清楚这干系。
那白衣门也不会啰嗦,一个接触过白衣门,却对白衣门没有任何作用的人,不杀留着过年?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白衣门
能猖狂到现在,朝廷里难道就没有暗子吗?
说不定某个皇亲国戚就是白衣门的高层。
毕竟这可是打着武帝的名义造反,女帝登基,天下人服不服许清宵不知道,但可以知道的是,皇室里面肯定有人不服。
这么多男丁不当皇帝,轮到你一个女人当皇帝,你觉得大家心里舒不舒服?
既然入了局,许清宵也就不怕,与其想着撇清干系,倒不如利用起来,或许这也能成为自己一张底牌。
关键时刻,说不定能给予自己巨大的帮助。
不过白衣门找上门来,许清宵也不可能一点担心都没有。
“实力!权力!地位!缺一不可啊。”
马车内,许清宵心中喃喃自语。
越是暗流涌动,那么越体现实力的重要性,武者当自强,自己还是必须要赶紧增强实力。
真若有一天,闹到不可开交之时,武力就是自己最后的保障。
什么权力,什么地位,什么人脉,都不如自己双拳直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至少命保住了。
唉!
许清宵,你可当真是个天才啊。
想到这里,许清宵直接躺下,不去多想什么了,直接睡觉,保证精力充沛。
不多时,许清宵直接入睡,是深度睡眠,养足精神。
马车疾驰。
在京道上扬起黄沙尘土。
转眼之间,六个时辰过去。
吁!吁!吁!
也就在即将到达京城门下之时,突兀之间,马车一阵急刹,惊醒了许清宵。
长时间未睡,许清宵用入梦大神通进入深度睡眠,六个时辰将精气神全部养好。
只是没想到,马车突然急刹,惊醒了他。
“怎么回事?”
车内,许清宵没有生气,只是平静询问。
驾车的马夫,乃是南豫府派来的官差,御马之术极为高超,这连续几日赶路,都没有一次急刹,突然急刹,让许清宵有些好奇了。
“许先生,有人挡路,说是要索要钱财。”
官差的声音响起,让许清宵眉头紧皱了。
挡路?
索要钱财?
尼玛,这是皇城脚下啊,居然还有这么凶悍的人?就算是王爷也不敢在天子脚下拦路抢劫的吧?
好家伙,好家伙,许清宵立刻推开车帘,他要看一看是什么猛士出来拦路,这种猛士必须要看一看啊,等回头被砍头了,就看不到了。
只是当许清宵推开帘子之后,整个人微微一愣。
不远处,是巍峨宏伟的京城,一路上有不少车马行驶,但速度都不快,毕竟到了皇城,自然要限速。
而面前,数十名孩童,有男有女,年长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年幼的可能九岁十岁的样子,穿着锦衣,各自拿着木刀木剑,拦在马车面前索要财物。
甚至还不止拦下一辆马车。
许清宵愣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猛士,没想到是一群小屁孩?
“先生,他们穿着打扮不是普通人家,怎么办啊?”
官差开口,这要是在南豫府,他早就开骂了,但这里是皇城,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人,说不定就是五品大官。
一群孩童穿着锦衣,鬼知道家里有没有大人物。
“不要伤着他们,我来。”
许清宵开口,后者点了点头,不说他也不敢乱来。
“诸位小友,你们家大人呢?”
许清宵露出和善的表情,朝着他们温和一笑。
“关你屁事!快点交钱。”
“对对对,快点交钱。”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赶紧把交出来,不然就别想走了。”
然而许清宵的温和,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引来一阵骂声。
看到这个情况,许清宵不由皱眉,可毕竟是一群孩子,没必要跟他们争吵什么。
“小友,我有要事在身,陛下找我有事,这样,我这里有些零食,就赠予诸位小友了。”
许清宵还是客气,不为别的,这群熊孩子身上都穿着锦衣,绝对不是一般人家,没必要得罪。
“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还零食?老子话摆在这里了,要么给钱,要么就别想进去,再啰嗦押你去大牢信不信?”
为首的男子最为嚣张,扛着一把木刀,一副山大王的气势,凶神恶煞,站在一块石头上耀武扬威。
典型就是中二少年。
许清宵有些来气了。
我好生跟你们说,是敬重你们后面的长辈,你真以为我许某不敢揍小孩?
许清宵来火了。
然而下一刻,一旁的马车中传来声音。
“兄台,不要与他们置气,这些都是国公王爷的孙子,惹不起,给点银子走吧,他们也不是天天要,就是玩心重。”
随着声音响起。
许清宵心中的火瞬间熄灭了。
哦,国公王爷孙儿啊,那没事了。
“要多少?”
许清宵直接问道。
“五百两有没有?”
紫衣少年狮子大张口。
“五两,行就行,不行我现在回去。”
许清宵拿出一张五两的银票。
“算老子倒霉,遇到你这个穷酸书生,滚吧,下次再啰嗦,没有十两解决不了。”
紫衣少年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当下身旁的小弟走了过来,还流着鼻涕,接过许清宵的银票。
回到车内,许清宵很平静,马车继续疾驰。
而紫衣少年的声音依旧响起。
“兄弟们,走,这傻子给钱了,咱们好好去吃去喝,本大王请客。”
声音在身后响起。
马车内,许清宵深吸一口气,他想让马夫停车,但想了想算了。
好!
山大王是不是?
国公儿孙是不是?
行,等着!
许清宵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个仇,他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