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
所有人心头发寒。
死了三百多人中毒者上千!
虽说在古代一场战争的死亡人数就远远超过这个数目有时候地方匪徒作乱也是杀人盈千。
一旦遇上天灾更是死伤无数史书里常出现的“人相食”短短三个字的背后代表着无数为求生存的残忍麻木场面。
相比起来几百上千似乎不算什么。
但在没有发生战事近年也少有灾害的江南在一场案子里面死了如此多的人数实属罕见!
李彦心头震惊同样注意到了脸色发白的明崇俨凝声问道:“明道长?”
明崇俨开口道:“贫道先师就是被云丹案牵连免官。”
窦德成看了看他:“没想到道长也与此案有渊源……”
李谦孺还是奇怪:“未找到凶手的悬案大理寺也会过目我怎么毫无印象?”
窦德成道:“此案当时由刑部办理后不入案卷除了涉事者外罕有人知。”
李彦道:“既然不为人知窦掌事却如此清楚看来你也是亲历者?”
窦德成垂下头:“不错那年我正好在江南经商曾亲眼见到遍地哀嚎的中毒惨状……”
李彦不解:“丹药是珍惜之物若要上千人中毒那得多少丹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窦德成道:“当时润州有一村内有怪病流传润州本地的崇云观道士出面先以符水救治并无效用后观主取出这云丹给病者服用就治好了。”
他声音颤抖起来:“但丹药太少求治的百姓太多崇云观主便以符水化开给人服用结果不知是何人丧心病狂在水中下毒……惨太惨了……横七竖八死得到底都是……”
众人听得脸色发白李峤问道:“后来如何了?那位观主呢?”
窦德成涩声道:“一夜之间村内的人死了小半剩下的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废了……崇云观主自尽了崇云观后来也没了……”
明崇俨单手行礼默念无上天尊李彦眼神凌厉:“既然有了前车之鉴你为何还要偷偷贩卖云丹?”
窦德成声调提高:“那是下毒者的过错与云丹何干?此丹服之可提振精神神效无比却因一场恶事被迫雪藏此乃因噎废食我不能忍!”
李彦怒斥:“收起你的虚伪嘴脸你不过是籍此谋取暴利罢了你还将这丹药的名字改成了少阳丹?如此毫无底线的行径居然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简直恶心!”
窦德成不敢说话了。
不过李彦从其他人的表情看出他们对于窦德成的话倒是有几分认同。
这是时代的共同认知就算丹药吃死了人丹药也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个别丹药或者服用的方式。
所以才会出现种种奇葩事。
韩愈的墓志上痛斥丹药害人然后他自己喂鸡吃丹自己再吃鸡致死颇有些黑色幽默。
还有晚唐的唐宣宗号称小太宗即位以后立即杖杀和流放了用金丹毒害武宗的道士结果他自己后来也嗑药由于中毒太深背上长出脓疮痛苦而死。
像白居易那种早年痴迷丹药晚年对丹药敬而远之的属实是活明白了反倒是少数人。
李彦定了定神又问道:“哪怕未抓到凶手此案后来为什么罕为人知大理寺连案卷都没有?”
窦德成摇头:“这我也不清楚我猜测是没有查出犯人刑部的官员觉得面目无光有意隐瞒但也挺古怪的反正我后来回来发现这件事根本没有传回长安……”
顿了顿他惨然道:“也正因为无人知晓我又亲眼见识过云丹的奇效才会继续卖它谁知这次又出了士子中毒案我早上听到时就想到了江南血案怕别人诬蔑本想尽早将这批丹药及时处理掉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李彦冷哼一声窦德成一番说辞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也不与对方废话直接问道:“这些云丹是何人所炼?你卖给了哪些人?账簿在哪里?”
窦德成脸上凄惨的表情一收立刻闭上了嘴。
李彦大手一挥:“不说是吧?将这些云丹作为证据与窦氏商会掌事窦德成一起带回内卫严加审问!”
窦德成垂头丧气的被押了下去。
眼见丘神绩和王孝杰一个押送犯人一个搜集证据宋员外满眼都是妒忌却又没办法抢功眼珠转了转转身就走。
李峤则赶忙上前几步揖手行礼拉近关系:“恭喜李机宜了半日不到竟已破案!”
李彦还礼:“李少府客气了窦德成诸多隐瞒疑问不减反增距离破案恐怕还早。”
李峤道:“终究有了确定的方向李机宜有大才啊接下来是否入宫向圣人禀报?”
李彦目光微动看了看李峤再看看李谦孺:“李少府和李寺丞也想一起入宫面圣?”
李峤再度行礼:“李机宜若能成全今日之助必有厚报!”
高门士族之间互相带着分享功劳的例子还是挺多的花花轿子人抬人。
李峤既然在场自是希望能分一杯羹。
他虽然不是法曹但这件事做好了绝对是一笔履历对于接下来的升职很有帮助。
何况还能在圣人面前亮个相刷个印象分呢!
李彦目光闪动心思急转开口道:“两位此次也有出力一同面圣自无不可只是有一件事要拜托!”
李峤一喜:“李机宜尽管说!”
李彦道:“我想要重查江南血案需要关于那起案件在刑部可能留存的案卷希望李寺丞提出。”
李峤脸色变了李谦孺则奇道:“为何是我?”
李彦道:“此案我没有立场但大理寺负责审核天下案件由李寺丞提出就有了重查的机会。”
李谦孺眼珠转了转李峤低声道:“李机宜何必因此得罪崔侍郎呢?”
六年前崔守业已是刑部侍郎此案大理寺既然没有受理显然是由刑部主导瞒下那场风波的也是刑部。
这种悬案查出来刑部脸上要大大的无光以崔守业的脾气那是狠狠得罪了。
李彦心想那老头抓着凉州不放就是要跟我为难当然人家是距宰相一步之遥的刑部侍郎总要客气点:“崔侍郎宽宏不会介意这般事情我如果能侥幸破案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李峤心想你这嘴也太损了却又舍不得功劳喃喃低语:“让我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李谦孺眼中怒意一闪。
这件事真正作主的不该是他么李峤还真把他当成家族中的傀儡居然都不征询一下意见?
他已经决定不管李峤怎样自己这个投名状是给定了。
今天谁都拦不住我得罪刑部侍郎我李谦孺说的圣人都不行!!
既然李峤要考虑李彦正好来到明崇俨身边。
这位道人看着一盒盒云丹被内卫收起神情怔然满是回忆。
直到李彦的声音从后边响起:“道长的身份我已不再怀疑却有一事想问。”
明崇俨叹息:“江南之案?”
李彦道:“不错。”
明崇俨脸颊的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转过身来:“关于那一案的具体情况贫道并不知晓但师父从江南回来后夜间熟睡时有时会突然惊醒狂呼出声血好多血……那声音至今回想起来仍不寒而栗……”
他长长叹了口气:“后来没过三月师父就吐血病逝了……贫道安葬了师父以为此事过去没想到居然在长安又发生了类似的惨事!”
李彦问:“令师在润州时任何职?”
明崇俨道:“润州丹徒县尉分押法曹因也受到波及免官卸任。”
润州对应到后世就是江苏省镇江市但有一点李彦挺奇怪:“那明道长的丹元劲秘传就是令师所传?短短六年的时间?”
明崇俨苦笑道:“李机宜误会了贫道少时就随师父习武后来学有所成贫道就托请家父为他谋了个官位六年前他是从江南回来不是那时才开始教我。”
李彦恍然:“原来如此。”
明崇俨感叹道:“能在三十之前练成丹元劲秘传师父说我天赋绝顶呵只是与李机宜一比就成了笑话……”
“你何苦跟我比呢我是努力型啊~”
李彦见他颇有些失魂落魄倒是诚心的安慰道:“明道长的天赋卓绝未来可期日后还有切磋机会的。”
明崇俨释然一笑妒忌之心去了不少多了几分不可企及的无奈稽首行礼:“李机宜贫道告辞了!”
这位道人飘然离去换成李峤上前眉宇间有了坚定:“我等愿助李机宜一臂之力为六年前惨死的无辜者讨一个公道!”
无论是不是漂亮话李彦都点头予以肯定:“能缉凶除恶不愧于心就好!走我们入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