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顾兄的意思是,秦小姐极有可能并非是穆乘风的表妹,甚至可能是妖或者是被他人魂魄占了身体?”听完顾少钦一番解释,卫小歌故作惊讶地说道。
顾少钦正色道:“正是如此,我从未听闻乌金国士族小姐会如此行事,让人着实惊疑不定!敢问卫姑娘,你是从何处寻来秦小姐?两国传书非同小可,因此少钦有此一问。”
能瞒住顾少钦吗?卫小歌感觉自己似乎没那本事。
顾少钦怎地就如此精明谨慎,尽管他口头上答应得十分轻巧,事后却亲自去试探,显然初见秦玉灵就起了疑心。
仿佛,只有穆乘风是个木头做的,或许心中对表妹既内疚又怜悯,当局者迷?
“这事其实有些周折,事关长贵的身世,我原不好对人言。”卫小歌沉思了一阵,带着些踌躇说道。
顾少钦笑道:“秦小姐可是乌金国郡守,秦栋林之女?”
“顾兄已查探过了,这么快的消息?”
顾少钦淡笑摇头,“乌金不同于宝梁,九大郡守手握重兵,燕郡穆氏谋划上位,背后应当有其他郡的联姻助力,因此穆家之女嫁与沛阳秦氏并不出奇。”
卫小歌暗暗心惊。
顾少钦说话一向下意识说一半留一半,言下之意嘛他不用细查,单单以局势分析,便能揣摩得不离十。
难怪这人将前宝梁王算计得死死的,公然杀了他,登位后朝中毫无阻力。
手握权柄的人都是些怪物,岐郡王如此,万人屠也一样,对人的世界了解得太透彻。
“顾兄,我长话短说,不知何故秦郡守对秦夫人有些不满,早年将幼子长贵弃了,而后将秦小姐送予孔雀妖谷的明王。再后来,秦小姐随着厉行渊去往大魏,先后委身厉行渊与大魏岐郡王。”
顾少钦沉吟,竟有这般许多周折,恐怕最初在孔雀谷养坏了心性,不然何至于从了一人又一人?
明王那厮女人极多,偏他又十分喜欢瞧女子互相争锋吃醋
“想来秦小姐被送走之时十分年幼,辗转间从某些姬妾身上学了轻佻的作风,这般便说得通了。”
卫小歌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本着打岔的心思,她笑道:“我对士族小姐不甚了解,不过顾兄你的作风难道就不轻佻了?”
顾少钦大笑了数声,“男子如何能与女子相提并论,男子本色风流,出言戏弄却无妨吧!”
女色他忍不住笑了笑,曾在簪花宴上借送匕首的机会,捏过卫小歌的手,只是这姑娘满手的茧,触感不算佳。
世间除了男子,便是女子,花儿再好,也不过是一朵花,摘到手中总会凋谢。
不管是眼前的卫小歌,还是其他稍稍看得入眼曾戏耍过的其他女子,宫中的几名妃子,赏玩观之罢了。女子天性喜好被人关注爱惜,来来去去所见女子太多,他没那份闲情逸致。
见顾少钦对着她笑得古里古怪,卫小歌几乎想一拳打过去。
不用说他定然想到当初假扮未婚夫妻的事,这人仿佛爱玩一点隐晦的情趣,要不是他在自己头上戴过一枚簪子,压根就没意会出来。
这年头,小家小户和武修女子的限制少一些,但是大家贵族的姑娘们,实则限制多多,男女极其不平等。
反之,贵族男子全然没半点限制,顾少钦出生在齐国公府,父亲是个贪花之人,耳濡目染的,想来在脂粉堆里有些手段。
还是赶紧转话题吧卫小歌若无其事地说道:“秦小姐与长贵是亲姐弟,因此我不得不稍稍照应,只求将她送去乌金国交给穆乘风,也好脱了这份桎梏。”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亲手写文书,字里行间倒得斟酌一番。”顾少钦笑道,心想必须得好好斟酌,将自己撇清才好。
来去匆匆,卫小歌回到住所,忽然想起竟没给顾少钦送上茶水与点心,想必他也不在意。估计越是不将他当回事,这人反而越自在。
她正要和衣,不料长富赤着上身,光着脚晃到门口,“姐姐,薛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睡呢?”
“嗯,刚醒来要小解,见姐姐这里蜡烛没灭。”长富走进门,将脑袋靠在卫小歌的膝盖上。
摸了摸长富的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卫小歌轻言说道:“薛哥哥还得过一个来月才能回家,他正在努力修炼!”
长富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哥哥呢,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哥哥也快回家了,他如今与万大叔一块儿呢!”
“我很久很久没瞧见哥哥,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儿了。”长富噘嘴道。
“哥哥已经比姐姐高,回头你就知道了,他能带着你飞到树上哦。”
双目中透出憧憬之色,长富笑了起来,“哥哥那么高了,我也要长高,将来要带着长壮飞到树上。”
将长富重新送回房间,躺在另外一张床榻上的长壮,睡得呼呼作响,全然没听到任何动静,卫小歌不禁莞尔,心想万人屠幼年之时是否也如此。
不过,每个半妖的性情全然不同,多半与成长的环境还有遗传因子有关吧!
顾少钦再没有到访,日子匆匆度过,转眼炎炎夏日即逝。
这期间,薛绍奚在京城将养了月余才返回家中,伤势应该不轻,不过他却轻描淡写随口带过去了。
算是因祸得福,捞了不少顾家修炼的好药材。
作为武修难免打打杀杀,也难免被人下黑手,薛绍奚有这份觉悟,因此胆气很足,照样去宫里当差。
曾经伤他的那名训练大营中的内窍期教头,却没能讨得了好,不管太后曾许诺了什么,被重重责罚不提,还丢了差事。如此一来,原本对薛绍奚抱着歧视或者心有不忿者,早早打消了寻绊子的念头。
每五天一个来回,担心薛绍奚路上出岔子,卫小歌特地暗地寻了北疆高手轮流保护。即使她知道薛绍奚万分谨慎,可防不住修为还是稍稍弱了少许。
北疆之人都是老手,还没等人与薛绍奚狭路相逢,已将盯梢的人,暗暗宰了。
那头薛绍奚算是消停了,可是连出去办事采买的段添财,竟然同样遇到一次暗杀者。
卫小歌心头的怒火简直堆积到顶点了。
老婆子真没完没了,仗着顾少钦是宝梁王,知道无论做些什么恶心事,打量旁人不能向她寻事。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不解决这心头大患,段添财带着孩子们出门逛点心铺子都不方便。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寻个机会将国公夫人宰了,也好杀鸡儆猴,却接到万人屠的传信,人已在返回的路途中。
威胁人的事,万人屠恐怕拿手得紧,绝对有说服力。
这天一早,卫小歌刚吃完朝食,外头迎进来一名小道童。
一脸机灵模样的小道童,彬彬有礼作个揖便说道:“万夫人,知微小师叔祖请您到天昊宫一叙。”
“知微道长可说了哪日去?”
“不限日子,若是今日随我一道去最好。”
“好,我这便随你去!”卫小歌欣然笑着答应,知微终于返回师门了,恐怕早已望眼欲穿,希望没什么邪修乱世的事要她去办。
不过既然还有凌云子在,应该轮不到低手出马。
交待了一声,她便跟着小道童出了连云镇,往天昊宫而去。
只有二十来里山路,尽管小道童修为不高,腿脚却十分利索,很快到达山门口。
两座将近丈许来高的黑色麒麟石兽,依然巍峨,高大的山门后,一条蜿蜒的石阶路伸向远方,青松绿树间,隐隐绰绰半藏着无数黑瓦宫殿。
清幽神秘,仿若世外桃源。
小道童在山门口停下脚步,“万夫人,我先去通报一声,夫人可否在此等候一阵?”
“无妨,你自去吧!”卫小歌笑着答应,心想怎么改了规矩,一般是在山门内待客的小殿里等候。
小道童拔脚一溜烟地往山上跑,仿佛背后有人追着他似的。
闲来无事,不能离开山门口,卫小歌只得坐在麒麟石兽的旁边,安安静静打坐调息。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忽然一粒石头子“嗖”地飞了过来,落到她身前。
卫小歌睁开眼笑了笑,没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动静,而小小的石头飞得这般远,还恰到好处落到身前一尺的地方除了那人,谁会做这种无聊事。
她站起身来回过头,果然是遥遥站在远处的万人屠。
“你从小都喜欢这么玩么,偷偷从人家背后扔石头子?”
万人屠飞跃而起,落到卫小歌的眼前,双眼凝视分别了许久的娘子,“这不是想给你点惊喜吗?”
“没新意,回回都一样,只是这次没溅得人一身的水,倒是客气了不少呢!”卫小歌笑嘻嘻说道。
万人屠心想,果然逗得她笑眯眯的。
“也不全是逗你玩呢,我有些事想与你说,因此借了名小道童将你哄来。”
“什么事?”
“随我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所谓“随我来”的意思,竟是将人一把扯到背上。
一路朝着山侧飞去,卫小歌心想,万人屠似乎经常忽略她长了两条腿的事实,长期将她当残废。不过,万人屠自己也经常主动充当“残废”,定要让人剥核桃栗子喂给他吃。
来到一处避人眼目的山石坡内侧,万人屠轻巧地落到一株斜斜长在岩石中的松树上。
“这下可以好好瞧瞧我家小娘子了!”
卫小歌横了他一眼,“世外清净之地,你可别乱来。”
万人屠笑道:“这你可不懂了,天昊宫的道长们,有不少人却是有道侣,崇尚的乃是自然之道。”
“那也不能在外头鬼鬼祟祟地,好似做贼一样”卫小歌板着脸说道。
瞧着那微嗔的小脸,万人屠心神,却老老实实什么都没做,很认真地说道:“真有正事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