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说道:“据我所知,虎头大侠最少也可算‘新丽春院’的半个主人,我就请你代表‘新丽春院’,和金四爷末场豪赌!……”
话方至此,茅十八接口笑道:“只要赌得公平,便把整个‘新丽春院’的基业,作为豪赌赌注,虎头大侠也可以全权代表!……”
他在语音中,特别强调了公平二字,并向甘凤池投过一瞥莫名其妙的询问眼色。
甘凤池佯若无觉摇头笑道:“豪赌无妨,但不必过分严重!今天既是‘新丽春院’开业吉庆,赌注最好应应景儿,要和‘新丽春院’的风流事业有关!金四爷若赢,八太爷招待金四爷的所有从员,在院中冶游十日,不收任何缠头酒果费用!金四爷若是失手输掉,便需于三位白俄公主中,选上一位,作为入幕驸马,并厚厚赠笔缠头!……”
四阿哥因第一场赢得高兴,遂抚掌笑道:“妙极!妙极!甘大侠妙人妙想,这真叫赌得风流!我若输了,就选这位正对我大上洋劲的‘裤多撕鸡’,脱掉她所有的‘裤子’,缠头之赠,亦必惊人,决不会寒酸小气!如今便清甘大侠来决定赌法便了!”
在四阿哥眉飞色舞、豪情勃勃的发话之间,甘凤池突用内家传音密语,向韦虎头耳边,悄悄说道:“刚才第一阵,是我故意要你输他,才与‘乌龟大王’串通,作了不公平的评判!这第二阵的关系也重,必须你赢,你要把你爸爸那些赌鬼手段,尽量施展出来,撒赖也好,作弊也好,就是不能输啊!……”
密语至此,四阿哥已要甘凤池出题,他便朗声笑道:“刚才武赌,现在文赌,你们掷骰子吧!……”
茅十八闻言,知道甘凤池这一阵确实在帮韦虎头了!
因为,韦小宝是赌鬼,但却独精骰子手法,要掷几点,便是几点。以此为赌,韦虎头多半家学渊源,岂不占了九成胜算!……
故而,甘凤池“你们掷骰子吧”一语才出,茅十八已命人取来六粒极精美的象牙骰子。
四阿哥目光一注,向韦虎头笑道:“一定要用六粒之多吗?我们是比大?还是比小?……”
韦虎头岂是肯占便宜之人,闻言接口笑道:“随便你用几粒,比大比小,都没有关系……”
四阿哥听得韦虎头之言,便伸手从六粒精美象牙骰子中,拈起一粒,扬眉说道:“那我们就不必哕嗦,赌一粒吧,谁的点小谁胜!”
语音落处,把手中那粒骰子掷出,但他不是向桌上,或碗中掷下,而是用拇指一弹,把骰子向空中高高弹得滚翻而起!
这是四阿哥的厉害精明之处!
他这样作法,韦虎头也必照样施为,则纵有家传精妙赌徒手法,经骰子在空中连滚连翻以后,也必失去,或减弱效用。
骰子弹空势尽,落在桌上,居然红色窟窿朝天,是个一点!
周老二首先高兴得大呼:“四爷赢了,四爷洪福齐天!”
他当然高兴,因为他生xìng好色,四阿哥若赢了这场赌注,周老二便可在“新丽春院”之中,白嫖十日。
茅十八无所谓,因他认为这第二阵的赌注,似乎不关重要。韦虎头若也能掷出一点,彼此便属成和,否则,自己的“新丽春院”,招待四阿哥和他所有的随员,白嫖十日,并算不了什么大事……
甘凤池却懊丧了!因四阿哥既然掷出一点,韦虎头最多追平,无法取胜,则自己的一桩苦心重要安排,根本难以如愿!……
但这位甘大侠正懊丧间,突又眉头微展!
原因在于他突然发现韦虎头的神色,极为泰然,眉宇之间,有种出奇镇定!
甘凤池暗忖:韦小宝的鬼点子之多,早已天下闻名,莫非“雏凤清于老凤声”,他的儿子韦虎头,也能想得出什么比小能赢一点的怪招妙着?……
暗忖至此,他默运玄功,又向韦虎头的耳边,择人专注的,传送了儿句话儿!……
这几句第三人无法与闻的“传音密语”,说的是:“这一阵关系重要,成和不够,非赢不可I你要想特别办法,莫要丢了你爹爹韦小宝的脸面!”
可能是最后一句“莫要丢了你爹爹韦小宝的脸面”份量太重,韦虎头双眉微挑,脸面上流露出一种傲然自信神色!
看到了这种傲然自信神色,甘凤池便知韦虎头大概赢了,但一时之间,他还猜不出韦虎头能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奇妙取胜办法。
他取了一粒骰子,动作完全和四阿哥一模一样的,用拇指把骰子向空中弹得翻滚而起,连高度似乎都完全相若,无甚差别。
谁说没有差别,差别是在最后的一刹那间……
四阿哥弹起骰子的结果,是落到桌上,现出“红么一点”!
韦虎头所弹起的这粒骰子,虽然一样高度,一样在空中不住翻滚,却没有落到桌上……
骰子落到哪里去了?
在骰子下落之时,韦虎头仰起了头,张开了嘴,使骰于落到了他的口中!
“叮”的一声,顺喉下腹,他竟把那粒“象牙骰子”,当作“花生米”了!
四阿哥大出意料,先是一怔,旋即抚掌大笑道:“妙招!妙招!我掷了一点,但虎头大侠却一点没有,这一阵比小的骰子赌戏,自然是他赢了!……”
语音略顿,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向茅十八笑道:“我先前所送千两黄金,是作‘新丽春院’今日宴客开销,这一千两黄金,是作‘裤多撕鸡’公主今夜的留髡缠头!至于虎头大侠能比小赢我一点的所作巧思,亦应有特别彩头!不过,这项特别彩头,如今只能作公开承诺,要等日后方能十足兑现……”
甘凤池似乎听懂四阿哥言外之意,点头笑道:“金四爷事前曾有若输东道,今夜便作白俄驸马,缠头之赠,亦必惊人之语,故而,我猜出你要送虎头大侠的特别彩头是什么了。因为‘千两黄金缠头’重虽然重,在你、我、他的身份面前,却仍不惊人,我猜你要送给虎头大侠在第一阵上,想赢而未赢到手的那桩心愿!”
四阿哥神色一正,伸手轻拍韦虎头的肩膀,朗声说道:“我今日当众宣布,在你帮我获得权力之后,一定宽免扬州十年钱粮,以纪念此日之会!”
韦虎头想不到四阿哥竟会作如此慷慨承诺,倒对他观感略改,但心中仍有点纳闷。甘凤池一再以真气传音,要自己即令撒赖,也必须设法赢得这第二赌注的真正用意何在?难道他只是想替四阿哥和库多丝基公主,拉次皮条?抑或多替“茅龟伯”乔上千两黄金嫖资?……
以甘凤池的名头、身份,必不屑于“捞毛”,“拉马”,管此风流闲事,他……他……他到底有什么一再传音声称“此事重要”的奇妙打算?……
韦虎头疑猜之间,甘凤池也忽向四阿哥笑道:“金四爷和虎头大侠连赌两阵,歇一歇吧!甘凤池见猎心喜,有点手痒,我也想找位适当赌友,捞点彩头!”
他虽面对四阿哥含笑发话,却以眼角余光,冷冷斜瞥在周老二的身上!
四阿哥是玲珑剔透之人,见状遂向周老二笑道:“周老二,你陪甘大侠玩玩!文赌?武赌?你们自己决定,关于赌注资本,我可以全力支持……”
有了四阿哥这句“全力支持”,周老二雄心一振,向甘凤池抱拳笑道:“甘大侠名满八荒,周某钦迟已久!我们出身江湖,不必附庸风雅,来甚文赌,干脆……”
“干脆”两字才出,甘凤池摇手笑道:“吉日良辰,不宜煞甚风景,何况甘凤池这点修为,也未必承受得住尊驾的‘冰魂yīn风掌’力……”
末后一语,听得周老二心神一震!
先前,甘凤池说他“并不一定姓周”已令他深为惊奇,如今又一口点出自己精研秘练的独门yīn功,怎不令他惊奇佩眼这位江南大侠着实太以厉害!
先声夺人之下,如今便叫周老二与甘凤池试武较技,他也心怵胆寒,故而听甘凤池不必煞甚风景之语,便赶紧接口笑道:“好,好,不必动甚兵刃拳脚,大煞风景,我们也来掷骰子吧,并效法四爷和虎头大侠那样,只掷一粒便可!”
甘凤池笑道:“你也要和我‘比小’?”
周老二摇头道:“我们‘比大’!……”
这位周老二的来历,早被甘凤池看破,他兄弟正是关外黑道枭雄“长白yīn风双煞”,不单练有yīndú功力,心计也十分凶狡,他听甘凤池自称“手痒”,便知这“江南大侠”,定是想赢自己主子一份极重赌注!自己奉命出赛,着想长保富贵,博得主子欢心,最好不要输掉此阵!
表面上,周老二好色,周老三好赌,实际上是周老二精娴各种赌技,比周老三犹有过之!
他知道想胜甘凤池万难,但要不败,却只要在掷骰子为赌上,彼此“比大”便可!
因为既精赌技,掷个“六点”不难,而“比大”不同“比小”,吃掉骰子没用,甘凤池再狠再能,也无在六面骰子之上,掷出一个“七点”,岂非稳立不败之地?……
甘凤池闻言,眉儿微轩笑道:“比大就比大,我们赌什么东西?”
“赌法既由我想,赌注就由甘大侠来决定吧!反正有金四爷作我后台,便算赌得再大,我也不怕!”
甘凤池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过几年,我有事关外,故而,我若赢了,请金四爷给我一件信物,运用他的力量,让我在关外任何地方,都可以获得便利!”
周老二想不到甘凤池所要求的,竟是这种彩头,不禁向四阿哥一望,四阿哥微一点头,周老二便向甘凤池道:“我家四爷已作允诺,但不知甘大侠的赌注,又是什么?”
甘凤池道:“我若输了,便和你一样,也投身金四爷的夹袋之内,作他十年护卫如何?”
四阿哥不等周老二再以眼色请示,便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甘大侠野鹤闲云,岂是尘俗富贵所能拢络!冲你下了这样重大赌注,不论你是输是赢,我都奉赠一件信物,保证你在关外任何行动,都能获得便利就是!”
四阿哥再精再鬼,再善于拢络,也猜不透甘凤池的深心,就这样故作大方的轻轻一诺,便把“大清国”的“气运”,硬给断送!……
后话慢提,且说目前,甘凤池见四阿哥作此豪诺,不禁微微一笑道:“金四爷投之桃李,甘凤池报以琼瑶!掷完骰子,我若败了,便执十年鞭镫,我若胜了,也奉赠金四爷、周老二,和园中观战的助兴宾客们一件小小礼物!……”
甘凤池虽未说出这礼物是什么东西,但谁都闻言心喜,深知只要江南大侠能拿得出手的,必然不是凡物!
周老二命人取来一只大碗,他要掷骰子了,韦虎头在旁边紧张得目光一瞬不瞬!
因为,他觉得周老二要赌骰子,必会“手法”,自己应全神贯注,只消看破他一丝花样,便令周老二当场出彩,不能让甘凤池输得窝囊!
“叮”的一声,骰子下了碗了,韦虎头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这不是韦虎头的眼力不济,而是周老二根本没要花样,他是公平的赌。
他不要花样之故,是变了心思,不希望掷个“六点”,而希望掷个“一点”!
心思改变之故,在于赌注!
甘凤池若是输了,将侍卫四阿哥十年,有此珠玉当前,哪里还有他们周老二、周老三兄弟的得宠颜色!
既然想输不想赢,周老二可以施展他的赌技手法,掷个“么”啊!
周老二不敢!
他久侍四阿哥,知道这位主子的精明厉害,若用手法掷个“六点”,赢了赌注,自然不会有事,若用手法故意掷个“一点”,输掉赌注,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会在半夜三更,掉了脑袋。
由于此故,他只好赌得公公平平,把输赢付诸天命!
骰子下了大碗,略为滚转以后,偏偏“红么”朝下掷出了一个保证可以立于不败的“六点”!
周老二在脸上不敢皱眉,但在心中却不免暗暗叫了一声:“晦气”!
好厉害的甘凤池,居然看透周老二的心,暗以真气传声,向他耳边叫道:“周老二不必灰心,你一定输,我会赢了你的!”
“叮”,甘凤池的那粒骰子,在周老二把所掷“六点”取出之后,也下了大碗!
韦虎头虽听不见这种第三人无法与闻的“传音密语”,也放了心!
因为,他看出甘凤池赌得并不公平,在掷骰子时,用了“手法”。
既用“手法”,自然会掷出最大的“六点”!
败是不会败了,但也胜不过啊……
错了!韦虎头猜的错了!
在碗中出现的,不是“六点”,而是一个红红的“四点”!
韦虎头有些莫名其妙,喟然叹道:“甘大侠终于输了……”
甘凤池神色自若,摇头笑道:“我没有输,我认为我是赢家!因为数字的大小,会随身份情况转变,‘一’虽最小,有时却又最大!譬如皇帝只有‘一个’,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岂不比十,百、千、万……更大?你来看,这个红红的‘四点’,坐在大碗当中,正似君临四海,你能不承认比你所掷的‘六点’大吗?”
好,这是妙语,同桌中最善于拍马屁的扬州府尊,首先热烈鼓掌,也引起了真正庸俗和伪装庸俗等所有宾客的一致掌声!
四阿哥满面春风,伸手从腰间解下一面“雕龙玉牌”,含笑递向甘凤池道:“凭这个,甘大侠可以行遍关外任何地面,调派得动任何文武官员……”
甘凤池相当高兴的接了过去,也取出一只长形木匣,和一卷纸儿递过,含笑说道:“这是甘凤池回敬的一点薄礼,四爷请过目一下!”
四阿哥打开木匣,见匣中竟是用石灰腌制防腐的一只人的左手,但“中指”似天生残缺,只剩四根手指!
其他人见匣中礼物,是只“四指左手”,正均相顾失色,四阿哥却高兴得不能再高兴的满面欢容笑道:“重礼,重礼,这份礼物,比我送给‘新丽春院’的千两黄金,重得多了!但手儿既已入匣,他的人又何在
平凡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56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