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如纱,掩住一半星光,夜色更浓。
张嬷嬷低声道:“云美人,老奴来守着太妃吧,您去休息一会儿可好?”
盛星云临榻而坐,摇了摇头:“无碍的。”
张嬷嬷静默一瞬,李公公将太医请来之后,太医不过也就是敷衍地把了把脉,只说无什么大事,喂点汤药,等着太妃醒来便是。
谁知,等了半日,已经到晚上了,人还昏昏沉沉地睡着。
张嬷嬷不禁有些着急。
盛星云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张嬷嬷无需担忧,若是晚些还不行,咱们再遣人去请太医。”
话虽这么说着,但盛星云也知道,半夜请太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两人正聊着,杨初初便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
她趴到太妃床边一看,小脸一皱:“太妃娘娘怎么还在睡觉呢?”
张嬷嬷看了一眼这天真无邪的小公主,怅然道:“七公主若能把太妃娘娘唤醒便好了。”
杨初初盯着庄太妃看了一会儿,便真的用小手推了推她,轻声道:“太妃娘娘,起床喽!”
盛星云忙道:“莫扰着太妃娘娘休息了。”
杨初初却不以为意,她心中清楚,若是轻度昏迷,一定程度的刺激,是可以将人唤醒的。
果然,太妃的眼珠微微动了动,然后,便默默张开了。
张嬷嬷十分惊喜:“太妃娘娘!可感觉好些了?”
盛星云见了,也展露笑颜:“太妃娘娘,您终于醒来了,臣妾和张嬷嬷都担心坏了。”
庄太妃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床帏幔帐由纱线交织而成,错综复杂,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她默默闭上眼,一滴眼泪自眼角,无声滑落。
盛星云微叹一下,便将手帕递给了庄太妃。
庄太妃默默接住,看了她一眼,道:“今日……多亏你了。”
盛星云低声:“不过是举手之劳,太妃没事便好。”
说罢,她便将庄太妃扶起来,转身,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药碗。
庄太妃凝视着盛星云。
她虽然已经生了孩子,但身形依旧窈窕多姿。
昏暗的灯光下,盛星云乌发柔亮,杏眼盈盈,满是关切地注视着自己,在这冷宫之中,她早就不施粉黛,却依旧胜过旁人无数。
盛星云被太妃盯得有些不自主,不禁出声:“太妃?”
庄太妃敛了敛神,状似不经意道:“哀家记得,你以前,很受皇帝宠爱。”
盛星云端着药碗的手,轻轻一颤,苦笑一下:“都过去了。”
庄太妃看着她,突然道:“你难道真的想在这冷宫之中,待一辈子?”
盛星云面色微僵,很快又恢复了寻常,她舀起一勺汤药,递到庄太妃面前,小声道:“后宫尔虞我诈,也不见得出去了就是好。”
庄太妃没有接她的药,却转而看向杨初初,她慈爱地笑了笑:“初初。”
杨初初配合地扬起脸,一脸傻笑地看着她。
庄太妃温和道:“你想不想去冷宫外面玩?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东西……你若出去了,便什么都能得到。”
杨初初:这太妃娘娘,是想搞事情啊?
面上却是一脸惊讶:“真的吗?”
盛星云有些不解,看向太妃娘娘,道:“太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庄太妃兀自笑了笑,道:“哀家这辈子,是没机会走出冷宫了。”她端丽的下巴微微扬起,道:“但是你们,还有机会。”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盛星云,道:“若是哀家助你们出了冷宫,你帮哀家做一件事,可好?”
盛星云面色一怔,汤勺落到碗里,叮当作响。
-
轻离院面前的树上,结出了枇杷,黄灿灿簇拥在一起,饱满又沉甸甸的,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杨初初在树下看着,轻轻咽了咽口水。
她奶声奶气道:“竹韵!”
竹韵应声而来,笑道:“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
杨初初指了指树上的枇杷,道:“梯.子!”
竹韵看了看,这枇杷树长得较高,没有梯.子,还真够不到上面的果子。
她微微蹙眉:“小主正在午睡,不如等小主醒来,我们再一起来摘?”
杨初初嘟起小嘴:“竹韵扶着,我来摘!”她拍拍胸脯:“摘给娘亲吃!”
竹韵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便去取了梯.子来。
竹韵将梯.子靠到树干上,轻轻压了压,道;“奴婢上去吧?”
杨初初见这梯.子有些窄,担心竹韵上去踩不稳,便道:“我去,竹韵扶我。”
她甜甜一笑,竹韵便应声点头。
杨初初两只小手扶着梯.子两旁的竖栏,她每一步都踩得非常实,无奈这小手也没多大力气,她便只能战战兢兢握着竖栏。
好不容易爬到了顶端,她伸手一把拉住枇杷枝叶,便将几个果子摘了下来。
竹韵抱起竹篓,杨初初便将枇杷扔了进去,两人配合默契,一点没扔坏。
杨初初此刻站得高,不禁向远处看去,这冷宫之外,目光所及,是一片金色的琉璃华顶,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杨初初一笑,不急,来日方长。
未来,她要带着娘亲,住到最华丽的宫殿里。
她敛了神,继续摘起了枇杷,直到装了大半个篓子,她才罢手。
杨初初拍了拍手,便准备下来。她却忽而瞥见了轻离院隔壁的院子。
院子里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若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头发蓬乱,衣衫褴褛。
此刻,她倚着墙,一手拿着一块破碎的镜子,一手执着一根细细的树枝,在自己的眉上比划着。
她的神情,专注又陶醉,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杨初初有些好奇,指了指那边的院子,问道:“竹韵,那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