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他要是有客人,我们也厚着脸皮进去。没人在时,我们就跪下来,求他离开你,给我们家一条生路。这事,我们坚持了挺久。周老板总是不说话,低着头。我们经常哭给他看,软化他思想。后来,我看见他也流泪了。”
此时,小西哭了起来。而我,那扇记忆的门,又被重新打开,很难过,很难过。
“周老板看起来对你很长情,有一段时间,他虽然不表态肯不肯离开。但我看出,他舍不得你,不然他不会忍我们那么长时间,更一次都没伤害过我们。我也想过,要是他离开东莞,你会不会也跟着他走。这也有可能。于是,我们又跪求他,别说出我们的事,要走也不能让你知道。后来,他终于说话了,他答应我们,说趁大家过春节时,他就离开东莞。我跟你爸,得知这结果,确实很高兴。我们觉得我们赢得胜利。”
小西摇摇头,对自己做的事,表示不够理智。我没说话,只是很想那个人。
“现在我去想,觉得我们很蠢,真的很蠢。说实在,周老板人挺好的,我们刁难他时,他没发过脾气,一次脾气都没有。你爸曾经态度很强硬,威胁过他,说找人打他,抢他的货,烧他仓库,甚至要找他家人告知搞同性恋的事。周老板反而同情起你爸,每次你爸来,他都叫人开车送他回去。你爸有次闹得不舒服,晕过去,还是他送去医院。那时我们只想他走,根本没想到他事业,没想到他会不会有事走不了。我们很自私。”
听到这些我很伤感。周岩背负那么多,疼痛那么多,这些我都不知道。他不告诉我,一个人扛下来。停顿了一会,小西又说:
“毅,你们真的很爱对方吗”
“哎他都走了,不说这些。”
“你们会不会可以为对方牺牲一切,甚至死。”
“他可以。你知道吗,他曾经为了我,去撞茶几,寻死证明给我看。在我住院时,为了见我,又怕被家人看见,凌晨两三点跑过来。他离开东莞时差不多破产了,他还给我留了价值百万的现金和房子。”小西的真诚,让我也不想骗她。她和我爸对周岩不理解,一直让我很受挫。要是他们知道周岩是个很好的人,不至处处为难他。
“那我就放心。我现在不争,也争不动。我成全你们,虽然想起来,觉得还是有些变态。不过你们这段感情,是认真的。毅,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而周老板出现了,你们就在一起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小良,不能让他出事,要让他健康成长。”
“别说这些,现在关键是你的病。其他的,我不会去想。我也不会找周老板,我下半辈子还期望你在,给我洗衣做饭,一起看着儿子快乐长大。所以,你一定要坚强起来,我们不能没有你。你不能狠心扔下我们不管,知道吗。”
“毅,恐怕我有心无力。这种病可能是遗传的。”
“什么”
“我家族的人肺都不好。十岁那年,我爷爷检查出有肺癌,当年就去世。他死时的样子,我还记得,很难看。现在我爸肺也不好,经常咳嗽。我从小也是多病缠身,十四岁那年,我做过手术,切过肺的一部分。所以我一直没运动天赋。读书出来之后,教师的工作,经常吸粉尘,这对我身体非常有害。总之,我比较倒霉吧,才三十来岁。”
“别说这些。为问过医生,有得医,你放心。”说这话,我自己也没多少把握。
我在岳父岳母家住了三天,给小西做了三天的思想工作。终于,她肯跟我一起去广州。
之前,小西瞒着我做过一次手术。那时她已经切了半个肺,然后做了一期的化疗。那次治疗,结果并不理想,化疗很痛苦的,小西出现很多反应,头发差不多掉光。她就不同意继续治疗,执意回家休养。
我们夫妻到了广州,住进广州某三甲肿瘤医院。当天,医生替小西做了ct等检查。报告出来了,检测到小西的癌细胞开始转移到淋巴。癌症再不控制,就要到3期。医生的意见是,不要放弃,配合治疗。
一77小西走了解禁
n一77
医生说,要尽快进行左肺全切除手术。
我消失的几天,我爸妈到处找我。爸妈得知我们夫妻来广州住院看病,便急着说要带小良来看望我们。我征求小西意见,她坚决不同意,执意要继续隐瞒。我暂且听她的。这一年,多悲催的事发生,有些苦我们宁愿默默吞下,也不愿亲人再受折磨。
就我们夫妻在,我们说了很多心里话。也因此,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毅,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记得,我们是经过你同事介绍认识的。其实,没见面之前,我早见过你。那时,你刚来到学校教书,因为长得漂亮,我身边的几个青年朋友都想认识你。有次,我是被拉去校外偷看你,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我发现你很纯真,很漂亮,一下子吸引了我。我胆子大,就叫认识的老师把你介绍给我,抢得先机。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半岛西餐厅。当时一共四人,你坐在我正对面。”
“没想到你记得那么清楚。你知道你给我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傻子野蛮邋遢土匪色魔”我把小西逗笑了。
“你要是那么差劲,我肯嫁你吗”
“你就是看错人,嫁错人。”
“毅,第一次见你,其实我就喜欢上你。你高高大大,讲话很有气势,个性开朗活泼。那时我就心里祈祷,让我嫁给你吧。”
“我靠,没想到你比我还花痴。”
“这不是花痴,是两情相悦。”
这个时候,我们很怀念过去的时光。我们认识的那年就结婚了,又很快有了孩子,然后为家庭,大家忙忙碌碌。我们虽然没有绚烂的爱情故事,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恋,在最纯真的年华,我深爱过她。
“毅,人的一生很短,死亡随时会靠近我们。我说,要是不小心,我先走一步,我还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继续生活。人多难得在人间走一回。”
“别说这些,你会长命百岁的。”
“毅,要是周老板回来找你,我希望你别让他走。”是不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在人感受到死亡将降临,就特别渴望最关心的人,能好好活着。哪怕是一种割爱。
“都说别讲这些,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夫妻带着儿子,一起快快乐乐过完下半生。”
“我怕我真的突然走了。毅,我怕你会不肯原谅自己,很凄凉地过日子。”
“我希望大家像前几年,平淡过日子。我不想看到你生病,不想看到家人难过。有时,我真希望死亡离我近一点。”
“你看,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你都开心不起来,又怎么会让身边的人开心。我找个机会,跟爸好好谈谈,别让他逼你,让你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过想要过的生活。”
“你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要是痊愈了,我们就搬家,去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真的”
“是,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爱我们的家,好好爱你。我不会让这个家再遭受苦难,一次也不行。”
“老公,老公”
她突然就哭了,用沙哑的嗓音说:“这辈子,我找对人了。”
小西住院的第三天,岳父岳母就来到广州。他们是过来帮忙的,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来了广州之后,两老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态度友善。
钱友桥基本隔一天就来一趟广州。我们都把他当亲人,很亲切。老钱来了,病房里生气多了不少。他的佛教故事,让我们辩论起来,得到心灵洗礼。他准备好的趣事,让我们为之一笑。
那时,我有了信佛的祈望,这不是一时的冲动。信教是一种信仰,让人精神多了一层支撑和寄托,这其实是好事。
有一天,突然下起暴雨,老钱回不去,留在广州过夜。他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住下。岳父岳母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虽然是两室一厅,不过我还是经常在医院过夜。这两年太多时间冷落了小西,我现在想作弥补,争取多陪伴她。
那晚小西睡了后,我跟老钱说悄悄话,说着说着就到了招待所。我太累了,在他床上一躺下,结果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老钱见我太辛苦,不忍心叫醒我。
睡到后半夜,我醒了,还迷迷糊糊。老钱躺在我旁边,背着我。当时一看,我误以为他是周岩,心头一热就伸手把他紧紧搂住。而老钱睡得熟,让我搂抱,没反应。我很累,很快又睡过去。
过了两天,我们要面对一项大事,小西将被推进手术室,进行左肺全切除手术。
“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小西进手术房前,倒过来安慰我们。
我没紧张,但岳父岳母挺紧张。岳母总问我有没事的,她认为切了肺,人是很难活得了。我告诉她,有的人全肺都切除了,还是照样活着。
老钱得知今天动大手术,也来了。他在我身边,我确实心里踏实很多。
医生说,这手术不超过个两小时。结果我们等了三小时,手术灯还是亮的。我坐不住了,在走道走来走去。我们看见护士进进出出,又见有医生匆匆赶来,啥都不肯说就进去了。
岳母不停地问是不是出了意外,没人回答她,但她依旧见人就问。岳父脸色难看,一直望着手术门口,几乎没眨眼。老钱,他在不停地抽烟。
突然,手术灯黑了,没多久,护士医生陆续走出来,个个表情冷漠。我们问话了,她们聋了似的,没答话。
后来,一个负责操刀的主治医生说:
“对不起,手术过程中出了意外,病人已经走了。”
这话之后,我们四人很久都没发出声音,望着他们,直至他们全都走过,还愣在原地。我们,还不相信我们的耳朵。
进行肺切除术,病人的麻醉全过程中,需要严密观察分析病情变化。这次,麻醉医师误判为气管导管脱出,且随即拔除气管导管,而改用面罩控制呼吸。这一操作,显然在判断与处理上存在明显错误。
解除癌栓气道完全阻塞的措施,应该立即停止静脉滴注麻醉复合液,沿气管导管管腔插入细号纤维支气管镜,在镜侧管输注高流氧人工呼吸或高频喷射通气,取出下呼吸道内存留的痰c血或癌栓。医生在这个环节,又出现重大失误,最终因程序不当导致呼吸道癌栓阻塞,缺氧仍无改善,致使病者心跳停止。最后一轮的抢救无效,小西断气。
我说我要告这间医院,老钱也说一定告,这分明是医疗事故。岳父岳母没出声,如果要告,要证据,这意味着小西要进行尸体解剖。她们不愿意已死去的女儿,尸体还要被解剖。
医院高层找到我们,同意赔偿我们二十五万元,私了。
我不要钱,我要的是命,还我老婆。8月12日那天,我发疯冲进医院办公室,打伤了三名医生,其中那个麻醉师我认得。他最受伤了,被我打破了头。不过,我一个人因为寡不敌众,很快被制服了。随即,我被押送到派出所,被扣留起来。
医院威胁起我们,要告我故意伤人,让我坐牢。我不怕,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后来,我爸妈赶到广州跟岳父岳母商量,他们不愿雪上加霜。最终,他们同意跟医院进行私了,答应保密手术中过失的事。他们拿了钱,签了字。
我在派出所被关押二十四小时之后,被放出来。此时,小西已经变成了一堆骨灰。岳父岳母不肯原谅我们,把小西的骨灰带走。自此,他家与我家走上绝交的道路。
二十五万他们本来要全部拿走,那天看见小良哭得没停过,岳父岳母起了怜悯之心,只拿走了十万块。
一78周岩回来了吗迎中秋解禁
n一78
回到东莞,我想病,多想一病不起,一死了之。但我不能,我爸妈几天不吃不喝,同时病倒。而小良每天都哭,不肯跟任何人说话,变得孤僻。这有多少事等着我去处理,去担当。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钱友桥又出现在我身边,替我分担解忧。除了公司需要他时不在,其余时间他都给了我的家。他劝我父母,别太伤心,保重身体,开解他们别恨我。他给我做思想工作,让我积极面对人生,别轻生。他也哄小良,逗他笑,分散他注意力。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我总想抱紧他,说声谢谢。
我妈躺了一个星期,终于被老钱说服,开始积极起来,下床做家务。我做的饭也确实不是人吃的。老钱只吃过一顿,之后就把我推出厨房,自己担当起厨男。
小西的死,对我爸伤害很大,丝毫不亚于我。我爸非常疼爱这个媳妇。我家就我一个独仔,我爸把对小西的爱,作为弥补对没有亲手女儿的缺憾。小西去世后,他耳朵出了问题,住院了几天,他拒绝做修复手术。从医院出来后,他的右耳朵听力极其微弱,好些时候不得不戴助听器。
每早,我爸吃早餐之后,就一个人去公园,到了吃饭时间才回来。他还不愿面对我,看都不想看我。我跟踪过他几回,还好,他无法看人家下象棋c遛鸟,看别人撒太极。要不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想很多事情。我知道,他封闭了自己,他不再理我的事。没了小西,他便没了管这个家的心。
最难处理还是小良。两个星期过去,他还是低着头,不与人说话。除了做梦时,听到他喊妈妈,其余时间听不到他发出声音。小良对死亡的了解,好像比同龄人要深入。我们的谎言编得再天衣无缝,他就是不信,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暑假转眼就过去,他快要上学。他这状态让大家担忧。
小西的死,家人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来面对新生活。这包括我。
情理上,我是家的顶梁柱,唯一的劳动力。我不能这个时候倒下。而我,确实做到挺起胸膛,坚强活下去。我劝母亲吃饭,带父亲去看病,带小良出去玩,做家务等等,我从普通事情做起。
那时,我内心的疼,恐怕没人能及,没人能懂。我最爱的周岩离开了我,我的仕途毁了,没有房车,存款是空的,妻子刚刚去世,家人病倒,儿子变得孤僻了。这些,是正常人能承受得起吗
我有太多怨恨与控诉。每晚,我偷偷地哭,还不能让父母发现,不能让睡在身边的小良听见。我只能做的,就是做很多的事,让自己别停下来想,去回忆。
老钱自知我家正临艰难,他经常在我家过夜。他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我爸妈对我有很深的恨,一时解不开的。他们不愿跟我沟通。但爸妈跟老钱,似乎是无话不说。老钱便成了中间人,把父母的话转达给我听。我根据父母对我哪方面有成见,来改变自己。
有一天,家里就我跟我爸在。我妈带小良去买文具,明天就开学。老钱回公司,一时还没回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小西得癌症的事”我爸突然问话。
“是她让我瞒着你们的。”我停下手头的活,怯懦懦地回答。
“你就这么不懂事,这种事该瞒的吗,一家人。”
“家里够背的,发生那么多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她又不幸检查到有”
“都怪你,跟那个姓周的搞什么同性恋。这就是你的报应,你连累了一家人,害死小西。”他青筋暴怒。
我睁大眼睛望着他,他的话让我很吃惊。但我更感到苍凉,我不知如何辩驳,如何维护内心的悲戚。他说的,又好像是一种宿命,我认真周岩后,真是悲多乐少,灾难越演越悲。
“世界那么多人,你为什么非要找他,你要是喜欢男人,你为什么不找小钱钱友桥,他对你那么好对我们那么好”
我还来不及消化爸刚才说的话,他又一次轰炸得我体无完肤,让我脑细胞死光光。
此时,当我要说些什么,老钱突然出现。
“刘叔”老钱喊了一声。
“小钱,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蠢,为什么要找个男人偷情,搞得自己一无所有,还害死自己的老婆。他作孽,现在遭到报应”我爸在气头上,见老钱来了,教训我更来劲。
“刘叔,这不能完全怪阿毅,得癌症谁意料得到,出医疗事故是个意外。”
“这就是他的报应。报应做坏事就会遭到报应”我爸越来越生气。我见这样,更没有说话的动力。
老钱也不说,怕越说,老人只会越说下去,越是生气。
我爸见大家安静,终于不骂,转身回房休息。老钱刚买了菜过来,我爸一走,他就进了厨房,准备做饭。我也跟着他进厨房帮忙。
“你说什么惹你爸生气。”老钱追问起。
“他追问起小西得癌症,我们没告诉他。他突然就大发脾气。”
“他还没原谅你,你要好好表现,别惹他不高兴,知道不知道。”
“他现在对我的态度,恐怕我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会有成见。”
“过段时间就好,他需要时间。”
“他越来越难以理解。你知道他刚才说什么他说我搞同性恋,为什么不找你。”
“我听到了。”
这时,我们相互看了看,尴尬了几秒。
“老钱,老实说,还好你不是同志,要不然你那么好,我一定爱上你。”我试着解围,换了另一种语气。
“你别,我不要。”
“老钱,很感谢你。没你,我看我是熬不下去。”伤感来得太快,一下子我就有哭的冲动。
“我帮你,你帮我,这就是兄弟情谊。难保有一天,你会做得比我更多,对我更好。”
“你说,你要我替你做什么,我什么都肯。”
“好了,别说以身相许的话,你身体不值钱。”老钱把我逗乐。
我淘气,伸手突袭老钱,这家伙正在择菜,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对我这动作是不设防的。他那包东西,在我手里,不见生气,软绵绵的一团。
“你还是死性不改,看到男人就想上,我真怀疑你上辈子是种猪。”此时,气氛就变活泼了。我也是面对他,才感到内心平静,做回潇洒的刘所。
“是了,老钱,我发现摸你那么多次,你每次都硬不起来,你是不是阳痿。”
“阳你个头,我对男人免疫,对女人才有感觉。”
“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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